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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到底是认出还是没认出呢?

    迦叶心中疑虑重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马车,车帘已经放下,他只来得及瞥见一抹黑色的衣袂,心中却像压了一块重石般沉闷的让人心慌。

    北冥风他……他现在是否还记得若若?

    最初,他以为他是那负心薄幸的无情之人,背叛了若若,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本欲提剑去找他报仇,却被老先生拦住,告知了真相。

    原来,并不是他始乱终弃,移情别恋,而是,他忘记了,是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选择了遗忘。

    若当时,他是清醒着,他应该会宁愿选择去死,也绝不会选择忘记她。

    可是,站在若若的立场上,又怎么忍心看着他去死?

    被自己深爱的人遗忘,在他面前,变成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叹只叹,造化弄人,命运无常。

    好在后来,若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仿佛彻底忘记了北冥风这个人,如此,便过了几个月的平静时光,本以为,就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可是,谁又能想到,今日会在此遇见呢?

    方才他们两个人的反应,都太不对劲了。

    若若她。是不是又想起了他?

    就算暂时没有想起来,可是,她看着他的眼神和反应,都不像是看着陌生人。谁又能说得准,她不会想起来呢?

    如果若若想起了他,而北冥风却没有想起若若……

    迦叶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准备回去将此事告知言子陌,与他商量一下。

    ……

    马车中,北冥风寒眉紧锁,左手微微抬起,覆在心脏的位置,深邃幽澜的紫眸中迷雾重重,似有万千情绪,困惑,不解,沉思,还有一丝空洞。

    他不认识那个女子。

    可是,冥冥之中仿佛曾在何处见过她,那种,他无法解释的,深埋在心底的,熟悉的感觉。

    看到她蹙眉神色痛苦的样子,他的心脏会不受控制的疼痛,他说不出来这是为何,但,那种真切的疼痛的感觉,绝不是错觉。

    为什么,会这样?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唯独见到她时会出现。

    “方才的女子,是何人?”

    驾车的夜阑听到这话,微微愣了一下,连忙回道,“属下不知,属下待会便去查!”

    奇怪,主人竟会对一个女子感兴趣?!还是一个仅一面之缘的异国女子!这么多年来,主人可是从来不屑于多看女子这种生物一眼的!

    对呀!谁都知道,主人最讨厌女子了!

    不过,他曾经听夜修大哥提起过,主人之前似乎爱上了一位东陵国女子,还准备娶她为妻来着,而且,大婚一应事宜都筹备的差不多了,就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婚礼忽然取消了。

    他去问夜修大哥,夜修大哥却说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皆是化象,一切皆是虚妄!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他不要多问。他也听不懂,也打探不出个啥。

    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主人忽然关心起一个陌生姑娘来。

    ……

    夜阑的办事效率很高,一个时辰后便将云千若的资料呈到了北冥风面前。

    北冥风细细地翻看着那些资料,幽魅深邃的紫眸中仿佛笼了一层薄雾寒烟,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夜阑站在一旁,目不斜视,笔直如松,心中却忍不住一丝好奇:主子从不会对哪个女子感兴趣,如今初来东陵,便让他去调查一个街上偶遇的女子,实在有点出人意料。

    虽说当时起了些冲突,可若主子当真要计较,当时便不会让她轻易离开,既放她离去,断然没有事后调查再寻仇的道理,这不是主子的作风。

    那为何会让他去查那个姑娘的信息呢?

    难不成,主子对她感兴趣?

    倒是听夜修说起过,之前主子去东陵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姑娘,还差一点和她成了亲!

    难道说,主子只是对他们北燕的女子不感兴趣?若不然的话,这初入东陵,随便遇见个姑娘,就对人家多了几分关注,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呀!

    夜阑一脸冷肃,雕像似的站在那里,脑子里却是天马行空的转个不停。

    北冥风端坐在案前,凝视着眼前的那份资料,眸色幽深,情绪不明。

    云若,东陵天下兵马大元帅云天的独女,昔日的东陵皇后,如今的凤凰城主。

    皇帝对她如此不喜,太后却倾一城以赠之,自古以来,女子入仕为官者,鲜少有之,掌一城之地者,更是少之又少。

    这个云若……

    视线再次落在铺于桌面上的那副画像上,画中女子明眸皓齿,顾盼神飞,隔着画纸都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的灵动之气。

    北冥风静静地凝视着画中女子的双眸,画中人渐渐与今日所见的女子重叠,音容笑貌,如在耳边,如在眼前。

    她仿佛正看着他,冲着他笑,眸光流转,红唇轻启,似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北冥风倏地蹙起双眉,抬手覆上了胸口的位置,掌心下,心跳蓦然乱了节拍。

    “主子!”

    夜阑察觉到异常,迅速上前一步,有些紧张的看着北冥风,“主子,你怎么了?属下这就去找军医过来!”

    然,北冥风却抬手制止了他,夜阑却仍有些不放心,“主子,您……真的没事么?”

    “无碍。”

    夜阑虽然有些担忧,可北冥风既然发话了,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去找军医前来,于是默默地留意着北冥风,若他一旦有什么不好的迹象,他便是冒着军法处置,也要去把军医找来。

    不过,他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发现自家主子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地放了下来。

    见北冥风收起桌上的画像与资料,夜阑上前一步,低声禀报:

    “主子,得到的最新消息,那个人今晚会出现在凤城首富秦万里在城西的庄园里,据线报,会留宿。”

    ……

    迦叶一把推开云千若的房门,“弱弱,你最爱吃的烤红薯,新鲜出炉,又红又甜又……咦?你又要干嘛去?”

    彼时,云千若一手拿着一套夜行衣,娥眉轻蹙,一脸的纠结之色,似乎正在比较:哪一套更好看?

    看到此情此景,迦叶微微一愣,几乎是习惯性的换上了一脸鄙视的表情,“喂,你这是又准备去祸害谁呀?谁这么倒霉啊?居然被你给惦记上了!”

    “去去去,会不会说话啊?”云千若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记白眼,而后,扬了扬手中的夜行衣,意气风发,正气凛然,“这明明就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标配好么?有没有一点眼光啊?”

    迦叶下巴微抬,眼神凉凉的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两套夜行衣,撇撇嘴,“说得好听,还不就是去做贼!”

    “那贼跟贼能一样么?”

    “怎么着?你做贼还做出经验来了?是不是还准备出一本书以祸害苍生误人子弟啊?”

    云千若以手扶额,那个恨铁不成钢啊,“你也叫迦叶,后院莲池里的那条鱼也叫迦叶,你俩能一样么?嗯?”

    迦叶:“……”

    她居然还好意思说?!养了一群锦鲤,把他,言表哥,林姑娘,长空等等等等所有人的名字全都给祸害了!就连那只老鼠和金毛狮子都不放过!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

    你说你好好地取一个符合鱼类气质的名字不行么?

    根本就是又懒又可恶!怎么不把自己的名字也祸害进去?

    更为过分的是,好几次,她站在小亭子里喂鱼,对一条名为白耗子的锦鲤说:

    ——喂!白耗子,你再敢抢食我让迦叶咬你了啊!

    随后就是几句阴风阵阵的:

    ——迦叶!快!咬它!咬死它!把白耗子和金毛一起咬死!别怕!你能行的!

    听听,这像人话么?嗯?

    算了!少侠不与土匪一般计较!

    迦叶伸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俊脸,目光凉凉的看向云千若,“喂,女土匪,既然要去打家劫舍,想必这烤红薯你是没时间吃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解决了!”

    说着,就要拿起托盘里的烤红薯,然,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一缕清风拂面而过,那烤红薯已经落在了云千若手中。

    而她正下巴微扬,挑眉看着迦叶,神情满是嘚瑟,“想和姐抢吃的,你还弱了点,哼哼!”

    迦叶看着空盘子,耸了耸肩,“撑死你!胖死你!”

    “切!羡慕嫉妒恨死你!”

    “只有幼稚的人才会喜欢吃烤红薯这种幼稚的食物!小爷我,吃肉!喝酒!”

    “你不止吃肉喝酒,你还喜欢逛花楼,看花姑娘!”

    “噗……”

    惊闻此语,迦叶差点儿吐出一口血来,一张俊俏精致的脸蛋瞬间涨红,隐隐还透着黑色,锅底般的黑色!

    然后,他瞪着那神采飞扬吃红薯的某人,说不出话来:他发誓!如果她不是个女孩子,他一定要打死她!!!

    偏偏,云千若还不放过他,“呦!脸红了?这就害羞了?这么容易害羞以后还怎么撩小姑娘?”

    迦叶:“……”她是女孩子,不能动手!要忍住!

    “呀!桃花儿?你这是被人隔空点了哑穴?怎么不说话了?”

    “……”听不到!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

    城西,望月山庄。

    苍穹如墨,星河璀璨,人间烟火夜阑珊,此时的山庄里,华灯初上,美酒佳肴。

    城西,望月山庄。

    苍穹如墨,星河璀璨,人间烟火夜阑珊,此时的山庄里,笙歌曼舞,美酒佳肴,谈笑之声不绝于耳,宛若人间天堂。

    位于主座之上的秦万里,一身上等华服也拯救不了他那一身的胖,一笑,本来就小的眼睛直接没了,偏偏,还笑的花枝乱颤。

    此刻,他正举着一杯酒,对着贵宾席上的中年男子说道,“凤兄,今日有幸能够邀请到你驾临山庄真乃蓬荜生辉,秦某三生有幸!我敬你一杯!”

    相较于秦万里的富态,那名男子给人的感觉却是精瘦而干练的,平凡的五官,眉眼却极为锋利,左脸上一道刀疤,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一股阴鸷而狠辣的气息。

    “好说!”

    他举起酒杯,对着秦万里虚晃了一下,饮了两口,落杯,神态间带着几分轻慢。

    秦万里看在眼中却不在意,继续笑的花枝招展,“凤兄,听闻你爱琴,秦某最近新得了一批冰玉天蚕丝,用来做琴弦最为合适不过。”

    说着,他合掌拍了三下,立刻有人手捧一只华丽精美的木质锦盒走了上来,秦万里示意他将锦盒打开,下一瞬,一道耀眼的银白色光芒自锦盒中照耀而出,映着殿中灯火,流光潋滟。

    秦万里摆了摆手,那人捧着锦盒走到了凤无眠跟前。

    “凤兄看看,可还喜欢?”

    凤无眠阴暗深沉的眼中闪过一道细碎的光芒,随即一笑,举了举酒杯,“秦兄客气了!”

    秦万里也开心的举起了杯子,“哪里哪里!凤兄喜欢就好!”

    酒过三巡之后,两人皆有了些醉意,秦万里笑的一脸暧昧的对着凤无眠眨了眨他那双几乎看不到的眼睛,“凤兄,良辰美景,春宵苦短,早些休息哦!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嘿嘿嘿!”

    凤无眠挑了挑眉,“哦?是吗?”

    一瞬间,秦万里笑的更加暧昧不明了,“回房不就知道了嘛!你懂得!嘿嘿嘿!”

    然后,他便亲自将凤无眠送去了一早给他准备好的房间里,自己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场笙歌曼舞酒醉金迷之后,夜色,恢复了它独有的宁静,因庄园位于城郊,夜晚时有虫鸣之声传来,别有一番韵味。

    凤无眠将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原本醉意阑珊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而凌厉,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随手将锦盒放在了外间的桌子上,掀开几道珠帘来到了里间,床前垂着薄如蝉翼的轻纱,虽有好几层却依然可以看到轻纱之后的风景,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烟雾,若隐若现间更添几许风情。

    习武之人眼力极好,凤无眠一眼便看到轻纱之后是一名瘦弱纤细的少年,此时,他正环抱着双肩缩在墙角。

    许是听到珠帘响动的声音,少年惊慌的抬起头,隔着轻纱,凤无眠仿佛可以看到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中那份无助与恐惧,害怕而绝望。

    这让他莫名的兴奋,每一滴血液仿佛都在燃烧着。

    ……

    山庄大门,两道身影无声飘落。

    “主子,就是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