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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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公明死后的尸身被阐教弟子好好地安置在棺椁中,停灵在西岐城外,他一死,燃灯带领众位弟子一路向前进发,前后纠缠了快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将十绝阵大破,设阵的十君子全数死在了战场上,上了姜子牙的封神榜。

    战场大捷,大破截教弟子,阐教众人欢欣鼓舞,胜利冲昏了他们的头脑,没有人注意到停在城外的棺椁连带着封存在城中的金蛟剪在一阵黑烟之中消失在了原地。

    黑烟的主人是这一次阐截争斗的罪魁祸首,申公豹。

    十天君好找,赵公明也好找,但是身处三仙岛不问世事的三霄不好找。

    截教外门四大弟子即为赵公明四兄妹,赵公明为人逞凶好斗,但也生得一副侠义心肠,在数万年前还未遇到通天教主,尚只是个通了灵智的小妖怪时,就能舍身保护还未生出灵智的三霄,一护就护了三千年,直到她们生出灵智也能跟他一起化作人形。

    妖界弱肉强食,十分残酷,赵公明怕护不住三位妹妹,想要求仙问道变得更强,但又怕他这一走,三个小妹妹就被其他妖怪叼走吃了,于是他在自身难保的时候,背上背一个,怀里抱一个,手里牵一个,孤注一掷,千里迢迢奔赴蓬莱岛碧游宫通天教主处。

    通天教主宽于待己也宽于待人,他收弟子不看出身,只要有一颗向道之心,都能收下,于是赵公明四兄妹得通天教主点拨留在了碧游宫成了外门弟子,修仙问道又是万年,等到后来他们各有所成便在通天教主的指导下各自出岛,继续修行。

    仙路漫漫,兄妹四人互相扶持,即便并无血缘关系,也依然是一家人,情谊深厚。

    是以,就算是三霄看出阐教态度古怪,不似从前,几番劝诫,最后在赵公明的强烈要求下,还是将出岛时通天教主所赐的杀器借出。

    云霄沉稳,碧霄怪戾,琼霄憨直,三姐妹性格迥异,却在赵公明离岛之时纷纷一再告诫小心,赵公明心性不够,离成道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法力高强,就算是在截教也难遇敌手,他胜了太多年,根本不当回事,走前甚至笑着说要给贪吃的琼霄带人间的糕点。

    云霄修为大成,即将踏入金仙之列,与天同寿,为协助姐姐破除即将到来的杀劫,琼霄和碧霄留守三仙岛几千年,除赵公明外,不准任何外人出入岛屿。

    然而,今日出了意外。

    云霄抚琴,碧霄吹笛,琼霄坐在一边赏乐,不过,这三人里只有琼霄在认真欣赏乐曲,两位姐姐都心事重重,终于高山流水忽然疾风骤雨,乱了琴弦,碧霄见一向沉稳的云霄乱了曲调,弹得急促又纷乱,停下了笛音,她坐在亭杆上,转过头,看向亭中坐着的云霄蹙眉,拨弦越来越快,然后忽的一下那紧紧崩直的弦断了。

    紧绷的琴弦一断,纷乱的琴音立马停下,云霄抚琴的手紧紧压着琴,被这断开的琴弦撕开了手指,血很快从柔嫩的指尖冒了出来,碧霄脸色一变,忙从木杆上跳下来,却见云霄抬手阻止她的前进。

    她低下头默默看着手里的血

    ,良久,说“我心乱了。”

    “可是因为兄长的事”碧霄问道。

    云霄点点头。

    碧霄看了一眼懵懂的琼霄,心中明明也感受到不详,却还压抑着早已蔓开的心绪,笑着劝道“兄长那么厉害,能出什么事姐姐,莫要多想。”

    云霄摇了摇头,她轻轻抿住手上的血,闭上眼,意识弥散在整个三仙岛上,然后看到了不速之客申公豹,她睁开眼,沉声道“来了外客。”

    琼霄一屁股从凳子上坐起来,气势汹汹地说“什么外客,敢来我三仙岛,看我不宰了他”

    说罢,就消失在原地,跑到岛外打算把这外客一刀砍死。

    然而,她还没有砍上申公豹,就先看到了他手里的金蛟剪。

    琼霄一愣,厉声问道“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申公豹一脸惭愧地说“赵兄在西岐陨灭,我受赵兄之托,特来将三位娘娘的金蛟剪归还。”

    琼霄脑袋一空,手里的刀掉到了海上,猛地上前,揪住了申公豹,难以置信地喊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喊完,她就怨毒地盯着申公豹,说“你敢咒我兄长死,我定要你的狗命”

    申公豹不急不慌,双手捧着金蛟剪,身后亮出隐匿在空中的棺椁,荡着琼霄的面,慢慢打开被钉了七尺钉的棺木,露出了赵公明那张苍白的脸。

    他死的凄惨,七窍流血,干涸的血渍画在他那张曾经生气勃勃的脸上,反衬出现在他脸上的死气。

    琼霄双手颤抖,死死盯着棺椁中的人,眼泪霎时间就掉了下来,把申公豹丢掉一边,跑到了棺椁一旁,慌张又难以置信,将头埋了进去,与赵公明挨得的极近,然后忽然凄凉地大吼出声。

    申公豹捧着金蛟剪,弯下腰,姿态谦卑,却在琼霄的尖叫声中高声朝三仙岛喊道“受赵兄之托,特来送还三位娘娘的金蛟剪。”

    岛上,禁锢千年的封印在这时被撕开了,一道亮眼的金光闪过,整座在海上看不到任何痕迹的仙岛显现到眼前,棺椁连带着哭泣不止的琼霄被一股温柔的金色光芒带到了美丽的仙岛上。

    申公豹拿着金蛟剪进随其后,走到岛中,他看到云霄拿着一把断了弦的琴,低着头,一动不动,而碧霄手中笛子一转,轻轻一拔,从笛子里拔出一拔软剑,她冲上前去,越过棺椁,一剑刺穿了申公豹的胸膛。

    申公豹没想到她会忽然出手,来不及躲避,受此一剑,直直跪倒在地,错愕地抬起头看向面露煞气的碧霄,她说“申公豹,阐截一战,你一直搅合其中,如今兄长死了,我不会饶了你。”

    碧霄收过他手里的金蛟剪,弯下腰,冷道“谢谢你为了算计我们三姐妹,千里迢迢来此送还兄长遗体。”

    “受了我这一声沉重的谢意,”她眯起眼睛,“你接下来就乖乖去死吧。”

    说罢,她死死摁住申公豹的肩,将插进去的剑又狠狠抽出,申公豹脏器破裂,捂住嘴呕出一滩血,看了看她还来不及

    说上几句话,就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碧霄用手肘横向一刀,擦干净了剑上的血,看向前方,喊已经入定许久的云霄。

    云霄迟钝地将眼神从琴弦上移开,然后缓缓地、缓缓地转过眼,在琼霄刺耳的哭声中,怔愣地望着棺椁。

    她明明没有受伤,浑身却像炸开一般难以忍受,她捂住嘴咳得惊天动地,然后咳出一手血来。

    碧霄大惊,跑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三霄本体乃是云朵所化,非常轻,可互相依靠的时候,又会觉得重,碧霄杀了申公豹心中依然怨气不绝,她红着眼眶,喊“姐姐。”

    云霄看着棺椁,蹒跚地走上前,然后像支撑不住一样扒住了棺椁,跪到了地上,和哭泣的琼霄一起,看着死去的赵公明。

    她说“兄长,我劝过你了。”

    “阐教代领封神之职,杀害我教弟子数十人,行为古怪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要等教主出关再定夺。”

    “你为什么,”她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哽咽着说,“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呢”

    碧霄跪在一边,扶住云霄说“姐姐,我们定要给兄长报仇。”

    琼霄泪眼朦胧地说“是,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让阐教为兄长陪葬”

    云霄头靠在棺椁上,咳嗽个不停,她推开碧霄,说“仙道漫漫,三尸不尽,便处处都是杀劫。”

    碧霄闻言一愣,坐了回去,震惊地看着云霄的模样,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问“姐姐的意思是就这样算了”

    琼霄也难以置信,她道“姐姐,若没有兄长,我们早就死了,你难道要为了求仙问道就算了”

    “你忘了,当年兄长宁愿不顾自己,也要背着我们三人,踏上漫漫仙路,这些你都忘了”

    云霄始终在咳嗽,没有应声。

    琼霄冲动,狠狠揉干眼泪,猛地站起来,说“好,凡人百年都能变得面目全非,何况是我们这些寿命漫长的仙人你问你的仙,求你的道去吧,我自会为了兄长报仇”

    说罢,她就冲动地往岛外跑去,碧霄在身后大喊她的名字,她也没有回头。

    直到云霄终于咳完了,艰难地从棺椁旁爬起来,在身后轻声问“你一个人去那做什么”

    “是打算报仇,还是送死”

    琼霄捏着拳头,一言不发。

    云霄脸色苍白,说“去把混元金斗拿来。”

    琼霄一愣,忽然转过头来,看向云霄。

    云霄看着赵公明的尸体,说“我道心已乱,心魔已生,杀劫已至,既如此,那我应劫便罢了。”

    说罢,她低下头,看着赵公明,悔恨不已,道“我若早知道兄长是我的杀劫,当初,我就不会借出金蛟剪,让你遭人算计,惨死西岐。”

    “此仇不报,我云霄这仙也不必求了,”她红着眼眶,死死捏着拳头,一字一句地说,“就和兄长一起命丧黄泉,不得往生。”

    截教办了丧事,阐教却办起了喜事。

    连着打了快三个月的仗,大家十分疲累,手上沾了杀孽,谁也不会好受,在这时候就非常需要出现一件真正令人欢喜的大事,鼓舞鼓舞大家的精神。

    正巧,杨婵和哪吒从北海回来后,决定成亲,将本不知道几年才会办的婚事提上了日程,这事一传出来,一群活了几千上万年的老头子们瞬间化身村口说媒拉纤的老姨,当事人还没说什么呢,他们就已经将婚礼的流程掰了个透彻。

    等到太乙作为哪吒的家长,杨戬作为杨婵的家长商议婚事的时候,这群没有接到邀请的老头子从周营里带着自家弟子钻进来,像研究战略一样研究杨婵和哪吒的婚事。

    他们说的煞有介事,就连一向自命不凡的阐截弟子之首燃灯也掺合了进来。

    一群人里只有玉鼎算是冷静的,他和杨戬坐在一处,在杨戬苦恼地扶额思考怎么把这群多管闲事的师叔们赶出去的时候,玉鼎忽然开口道“成亲是件好事。”

    杨戬一愣,转过头,看向玉鼎,心觉诧异,一向寡言少语的玉鼎捧着茶,看向打打闹闹的杨婵和哪吒两人,说求仙问道千万年,过了一劫又是一劫,永远也看不到尽头,如果有人能够陪伴的话,千万年也不会变得漫长而痛苦。”

    “杨戬,成亲是件好事。”

    “师父”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玉鼎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一些旧事,脸上露出怅然之色,淡道,“仙人毕竟不是寿命短暂的凡人,你活得长,活得过杨婵,就不会看到她受欺负的一天。”

    “可我还是觉得太急了。”

    “是啊,他们太年轻,难免觉得着急,可是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会是恰逢其时呢”玉鼎勾了勾唇,似乎是想笑,但最终没有笑出来,勾起的唇角又落了下来,说,“我们法力高强,寿命漫长,逍遥自在,自然觉得万事在手中把握着,什么事都可以等等。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是等不得的。”

    杨戬不解。

    玉鼎让他看众位师叔,然后说“我们在座每一个人,除了燃灯师兄,都有心魔。”

    “师父也有心魔吗”

    “自然。”他道,“心魔不除,修道难成。”

    说到这,他转过头来问他“杨戬,你知道心魔是什么吗”

    杨戬大概明白,但他没有直接说,反倒恭顺地让玉鼎说。

    玉鼎淡道“心魔就是无法挽回、无法面对的情谊。”

    他拍了拍杨戬的肩,说“你天赋过人,又蒙天道眷顾,成就必定远高过我,我其实早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现在也只有一些过来人的教训可以说与你听。”

    “杨戬,”他盯着杨戬的眼睛,说,“不要做让自己会后悔终身的事。”

    杨戬愣了愣,却见玉鼎说完,又像平时那样带着满身的冰霜,异常不合群地出现,然后再不合群地离开。

    他们师徒在这里聊着,太乙则硬着头皮,听了姜子

    牙的建议,仿着人间的聘书以哪吒父亲的身份写了一份相似,听到哪吒和杨婵在那边吵架,诸位师兄们各有见解,又听四象一个劲地问“成亲是什么”,头都快炸了。

    这位好脾气的师父,好脾气的小师弟捏断了手里的笔,高声喊道“行了,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哪吒刚刚还在因为陆压带杨婵失踪了几天打翻了醋坛子,跟她吵起来,这会儿被太乙难得的暴躁吵架吵的脑筋断了弦,看着同样怔愣的杨婵,两人面面相觑都找不到答案。

    拥挤的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震惊地看向太乙,每个人心里都在刷屏“太乙是不是疯了”。

    只见那摸鱼摸了上千年仙气飘飘的太乙真人带着一身酒气,深吸几口气,走向小他一倍的师侄面前,弯下腰递出那聘书,杨戬被他郑重的样子吓了一跳,哪敢再坐着,他也站了起来,以比太乙弯腰弧度略胜一筹的姿态接过了聘书。

    太乙呼出一口气说“哪吒性情顽劣,冲动好斗,四处惹祸,他的毛病我都知道,但是我看着他长大,许是我一叶障目吧,在我眼里,他重情重义,至纯至性,是这世上难得的好孩子。”

    “他和杨婵都还年轻,以后相互扶持,难免生出摩擦,但你放心,有事我定不饶他,至于聘礼,”他咳了咳,说,“哪吒洗劫了我一半的乾元山,但乾元山还有另一半宝贝,我愿都拿出来作为哪吒下给的杨婵的聘礼。”

    杨戬一顿,拿着聘书,奇道“乾元山宝贝那么多,就算只有一半师叔将他们铺出来是要将西岐到乾元山的这条路都铺上聘礼吗”

    广法天尊闻言,在一旁偷乐,说“这太乙就收了一个宝贝徒弟,第一回遇到这事,估计是给弄傻了。”

    金吒用一种难以言喻地表情看着他这位喜欢幸灾乐祸的师父,然后被他师父盯上,摁住他,低声道“你闻闻他一身的酒味,哎呀呀,我这个小师弟上场前还喝酒壮胆了呢,都好大个人了。”

    金吒抓着广法天尊的手,抬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您也好大个人了。”

    五十步笑百步。

    太乙一噎,咳了咳,说“是有点不妥,这样吧,金光洞的东西都放着,以后慢慢取。”

    杨戬笑道“不必,哪吒之前答应过我们兄妹,如果他们要成亲,他得入赘我杨家。”

    “既如此,聘礼就不必了。”

    见太乙反驳,杨戬劝道“既然哪吒洗劫了您金光洞一半的宝物,那被洗劫的宝物就算是给我们杨家的聘礼了。”

    哪吒拍了拍杨婵的头,在一旁低声说“你哥可真敢想啊。”

    杨婵翻了个白眼。

    “他们的婚事,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毕竟是婵儿的婚姻大事所以想尽量体面的办,不能操之过急。”

    太乙点点头,摸了摸不存在的胡须,说“那是自然。”

    正在这时,姬发推门进来,他身后跟着姬旦,与众位仙人一一行礼过后,笑着看着杨婵和哪吒说“听说你们

    的喜事,就赶紧从宫里过来了。”

    杨婵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踹了哪吒一脚,问“你到底给几个人说了,怎么我回来才几天,全天下都知道了似的。”

    哪吒无辜地受了这一脚,无奈地说“一传十,十传百,都是这群师叔八卦,跟我有什么关系”

    姬发走过来,坐到一边,跟他们说“哪吒和杨姑娘数次救我西岐,于我们周氏有恩,诸位仙家洒脱不便为凡事烦扰,因此,我们打算亲自操办两位恩人的婚事。”

    说罢,他抬起一手,姬旦踮着脚把手上的礼贴放到姬发手中,姬发再转交给哪吒。

    哪吒看完给杨婵看,杨婵看完给杨戬,杨戬看完就给了太乙,太乙一收到礼贴身后那群师兄就坐不住了,抢着要看,一群着急吃瓜的样子真是有辱斯文。

    姬旦小小年纪却是内政大臣,迎来送往,礼来礼去的事简直是他的专长,他自信地表示“两位恩人放心,婚礼必定操办的不让你们失望。”

    哪吒两人还没点头,杨戬就点头了。

    他跟姬发相交几月,知道他是个靠谱的人,他拱手行礼,说“既是如此,那就麻烦大王了。”

    姬发回礼。

    那之后,哪吒和杨婵婚礼的筹备就提上了日程。

    哪吒偌大的家宅里以姬旦为首进进出出了许多大周的官员,在这些时日里,四象再次被父母丢到一边玩。

    黄天化讨厌吃狗粮,拉着雷震子,满西岐跑,杨戬作为年轻一辈最靠谱的跟着金吒一起很快投身到其他的军政事务上,四象东跑西跑,最后还是只能跟着善于摸鱼的太乙。

    她看到杨婵在屋子里试婚服,变得比以前还要漂亮,看的哪吒心里高兴,骗着她投怀送抱,当着姬旦等人的面前,在杨婵眉间落下一个吻。

    杨婵羞得可以钻到地上去了,她在姬旦等人尴尬的表情下,推着哪吒,把他赶出了房间。

    哪吒被赶出去,就又跑到窗子前当登徒子了,然后跟着杨婵一个在屋外一个在屋里打情骂俏起来。

    四象已经习惯他们俩旁若无人的样子了,她晓得他们是不打算管自己的,自觉跑到太乙面前蹲着。

    太乙看着她无聊地画圈圈,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问怎么了。

    四象问“爷爷,什么是成亲啊”

    太乙想了想,说“应该就是两个人能够永远在一起的意思吧。”

    “为什么是应该”

    太乙咳了咳,说“因为我也没成过亲啊。”

    求仙问道,往往要斩断三尸,谢绝情欲,这样的话,大多数仙人都跟滚滚红尘无关,太乙也是这大多数的一份子。

    四象闻言,点了点头,又问“爷爷,那什么是心魔呢”

    太乙愣了愣,手滞在空中,问“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哪吒说你有心魔,难过死劫,他一直担心,屡次问你,你都混过去,他之后只能跟娘一起盯着你了。”

    太乙怔然,沉默

    良久,说“就算盯着我也没用啊。”

    为什么”

    “四象,这世上有些坎是不过去的,它是愧疚,是悔意,是无法克服的心魔。”

    “那爷爷的心魔是什么呢”

    太乙将地上的四象抱在怀里,望着涿鹿的方向,叹道“我的啊”

    他的心魔自然是他亲手推下去的那个无父无母,无人教养的小少年,灵珠子。

    他天生天养,无因无果,却为了人间背负了不该他背负的因果,他当然不愿意,所以一路一直闯祸伺机逃脱,可每一次太乙都亲手将他抓了回来,他们这一抓一逃,行遍了人间,逐渐的太乙也动了恻隐之心。

    这件事从一开始普通的差事变成了太乙心中沉重的负担,灵珠子越是想活,越是挣扎,他越是愧疚,愧疚压得他抬不起头,于是,他在短短的日子里,给了他能给的一切,然而,他给出的东西却成了灵珠子最后的催命符。

    他本无因无果,就算逃离强压下来的责任,也没任何关系,可是他受了太乙的教养之恩,就卷进了这场因果中,他不曾对世界善待,但却会善待他的人付出所有,他重情重义,至纯至性,在恐惧而不甘中义无反顾地跳入了涿鹿所筑就的天坑中,身体和灵魂被亿万恶鬼吞噬啃咬,直到将这些怪物收到自己的灵魂中,彻底在世间泯灭。

    那样的痛苦是太乙无法想象的,而正因为无法想象,午夜梦回他便会自残式地一遍遍回想,这些跨不过去的愧疚在日夜磨练中逐渐成了他的心魔。

    心魔在身,即便他懂得分寸,也依然将灵珠子被啃食殆尽,混乱而纠缠的灵魂投入轮回中,期盼他可以拥有来生。

    可是,连灵魂都碾碎改变的灵珠子和哪吒明显是两个人。

    灵珠子死了就是死了。

    他对哪吒再好,也抹灭不掉灵珠子的死,这一切,对太乙来说就是个无法打开的死结,也是跨不过去的心魔。

    人死如灯灭,他连赎罪的机会也没有。

    他自觉罪孽深重,在破心魔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努力过,自己知道注定度不过死劫,也注定会死,所以得过且过,态度十分消极。

    “爷爷”四象发现他沉默很久了,

    太乙顿了顿,低下头,看着四象脖子上挂着的宝珠,想起灵珠子曾经挂到脖子上当作宝贝的乾坤圈,苦笑道“我的心魔啊,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诺大的西岐城忽然从白昼陷入昏暗的黑夜之中,乌云弥漫,遮天蔽日,三霄站在云层之中,自如地操控天上的云朵。

    太乙脸色大变,望着天上的三霄,见为首的云霄一身白衣,仙气飘飘,云淡风轻,眼中却恨意缠绵,歇斯底里,她俯瞰西岐城中的阐教子弟,说

    “诸位道友,我是来讨我兄长的血债的。”

    “此债此孽,还请各位,拿命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