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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奴大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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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扇望着坐在堂屋正位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的白三少爷,缺少睡眠的大脑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何不能在这儿?”白三少爷一挑眉:死丫头说话忒没规矩!

    “鹰子呢?”罗扇质问。

    “他出去办事,未在府中。”白三少爷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爷凭什么回答一个丫头的问话!?真真是岂有此理!

    罗扇扭头就要往外走,却被那小厮将身一横拦在门前。白三少爷冷冷的声音从后头传过来:“我让你走了么?”

    “小婢还有急事要办,请爷行个方便。”罗扇淡淡道。

    白三少爷眯起眼睛——罗扇知道他恼了,白二少爷恼起来也是这个样子,“我若不行你这方便,你又待如何?”白三少爷冰冷的声音也似白二少爷,手里的茶杯盖子重重合上。

    罗扇心里便是一阵烦躁——这茶杯碰撞声像极了昨晚白大少爷掼杯子的那一声,决绝又无情,直让她心里堵得厉害,“小婢只好叫外头的人来给小婢开门了。”罗扇提高了声音。

    “你这是在威胁我?”白三少爷慢慢起身向着罗扇走过来,“小小一名贱奴,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对主子说话?莫不是大哥教你对着我们可以不恭?”

    “小婢言行皆出自本意,与我们爷并无关系,请三少爷莫要随意攀指。”罗扇声音更大,希望外头的绿蔻能听见,好及时回绿院去搬救兵。

    “你不必指望外头那个了,”白三少爷一眼识破了罗扇的心思,“她现在正在柴房纳凉,今儿怕是没人能救得了你。”

    罗扇因着一宿没睡,精神十分不好,再加上昨晚同白大少爷吵了嘴,心情更是恶劣,只不过她这样的性子,生个小气能吵能闹,反而真的生了大气时却是愈发地沉默,因此也不再说话,只管淡淡立着,心里头带着一股全豁出去的狠劲儿,什么都不想再管再顾,只反复念着一句话:都断了砸了粉碎了罢!毁个干净才好!真是受够了!这么过日子有什么意思?!

    白三少爷立在罗扇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她,半晌才又道:“听说你前阵子很出风头呢,堵着太太不让进绿院,进去了还放火烧太太——你还真把自己当了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了不成?须知国有国法府有府规,便是大哥纵你宠你也不能逾过府规行事!你之行为早已犯了逆主欺主之罪,就算我现在杖毙了你都没人能挑出理来!”

    见罗扇仍不吱声,白三少爷愈发添了恼,向着罗扇身后那小厮道:“橙光,去取家法来!今日我便代大哥清理清理门户!”

    惩戒用具都在惩戒院,现往那边跑要很耽误一大会儿功夫,橙光应变了一下,想起柴房里有不少又粗又结实的柴禾棍子,便应着声开门出去直奔了柴房。一直保持沉默的罗扇突然拔腿就往外跑,把白三少爷唬了一跳——万万没想到竟然有奴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想从主子眼皮底下逃避惩罚——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下人奴性都是根深蒂固地植进骨子里去的,哪怕知道下一秒自己就要被主子打死,也是绝对不敢就这么光明正大地逃走的啊!

    震惊之下的白三少爷反应倒是不慢,一把就薅住了罗扇的脖领儿硬是把她给拽了回来,罗扇心道这唯一的机会要是不抓住,自己这一遭只怕就真不能活着离开这儿了,于是当真豁了出去,反手照着白三少爷的挺直鼻梁就是狠狠一拳,紧接着一个提膝正中要害,直疼得白三少爷一声惨呼捂着下头猫下腰去,想是这记撩阴腿真是撩得狠了,白三少爷站都站不稳,晃了一晃就整个儿地向前一栽,反而误打误撞地把罗扇给压倒在地。

    罗扇挣扎着推开白三少爷,爬起身要继续往外跑,却见那橙光已是拎着根棍子向着这边冲了回来,心知若被他赶过来自己必定要被制住,到时恐怕死得更难看,于是当机立断,两手一伸“啪”地将门合住,并且飞快地上了闩,把橙光就此关在了门外。

    屋内只剩下了罗扇和仍在地上痛苦蜷缩着的白三少爷两个人,唯今之计也只好拖延时间等着绿萝从绿院调人来救,罗扇想了一想便猫下腰去解白三少爷的腰带——当然是用来先把他绑起来的,否则等他缓过劲儿来更是麻烦。

    白三少爷正疼得眼前白光乱闪,突地就觉一双咸猪手极尽猥琐地摸上自己身来,不由得大惊失色,恼羞成怒地低吼:“你做什么?!你这不要脸的贱——住手!”

    罗扇只顾自保,手忙脚乱之下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只管拼命扯着白三少爷腰带,见他挣扎得厉害,索性大马金刀地骑到他身上去,满脸地狰狞饥渴。

    “你——你要不要脸?!你这淫.妇——你——”白三少爷真的傻了眼,从没见过竟有这么——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竟然想要强行【哔——】男人!前一刻她还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后一刻居然就想对他霸王硬上弓!这这这——这个世间太疯狂了!这个世间是不是要毁灭了?!他——他不想就这么失身啊!

    贞操危在旦夕,白三少爷勇气大炽,猛地一个翻身将罗扇掀翻在地,狠狠抡起一巴掌朝着她那张比巴掌还小的脸上扇了过去——然而这巴掌堪堪抡到距那脸蛋子约一寸的位置处就硬生生止住了……只因为这丫头竟然……竟然在这个当口从鼻孔里吹出个鼻涕泡来!

    她好像是有点儿伤风的样子,方才说话就带着鼻腔音。白三少爷夹塞儿走了这么一念。

    “啪”地一声鼻涕泡自己碎了,这丫头红了红脸——她还敢知道害羞?!比起解男人腰带来说哪个更应该脸红啊混账?!

    白三少爷这么一顿的功夫,罗扇手背一揩鼻涕,冲着他就糊了过去,直吓得白三少爷向后一仰身子,堪堪躲过这相当无耻的一记杀招,罗扇则趁机坐起身,一个用力再次把白三少爷推倒在地,抄着已解下的他的腰带舞价着就要去缠他的双手。

    你还敢示威?!——白三少爷误会了,以为罗扇这是在冲他显摆“你瞧你瞧!把你的腰带解下来了哟!下面就要脱你裤子了哟!你的贞操要没了哟!”——这股子羞恼恨立时充斥了全身血液,脸都涨得红了,咬着牙呲出几个字来:“无——耻——你——别想得逞——”

    “你又打不过我。”罗扇因刚才的鼻涕泡事件急于给自己找回面子,所以毫不留情地揭了白三少爷的短儿。

    这话进了白三少爷的耳朵就成了“你又打不过我,所以我必能得逞”,直气得肝儿都疼了,再一次用力把罗扇掀翻压在身下,从她手里抢夺自己的腰带。两个人在屋里厮打,橙光在外头将门敲得山响:“爷!爷您怎么样了?!爷您没事罢?!爷!爷您还好么?!”那意思就仿佛白三少爷必然会成为罗扇手下一根残花败柳一般,直恼得白三少爷一声大吼:“滚!”

    在罗扇看来,这一场若是压不过白三少爷,自己是必死无疑;在白三少爷看来,这一场若是压不过罗扇,自己的名声和身体……就全完了,所以两个人都是拼尽了全力pk,你翻我滚、你撕我扯、你上我下、你起我伏、你6我9……咳,战况甚是惨烈。

    眼看着两人都已筋疲力尽,就听得门板又被人敲响,白三少爷气喘吁吁地又吼了个“滚”字,却听外头人沉声道了句:“是我。”

    鹰子。屋里的两个人都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齐齐停下来松开了手,罗扇踉跄着就要去开门,却被白三少爷扑过来扯住,不由回头瞪向他:“三少爷这是还想接着打?”

    “把腰带给我!”白三少爷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恨不能掐死眼前这个丫头,方才抢夺了半天,硬是没能抢下他的腰带来,如今还在她手里攥着,这要是一开门,外头人得怎么想他?!

    罗扇只当白三少爷是怕外头人看见他这副样子后知道他又没打过她,丢不起这人,于是趁机拿了一把:“待小婢安全离开后再把这腰带还给爷。”

    “你敢!”白三少爷劈手上来抢,被罗扇闪身避过,故意气他地拿着腰带在他面前晃:“为何不敢?爷您猜,旁人若是看见小婢拿着爷的腰带会怎么想?”

    ——当然会想你白三少爷又没打过我罗小扇了!罗扇如是作想。

    ——当然会想我堂堂三少爷居然被个小丫头给强行【biu——】了!白三少爷如是作想。

    两道各怀心思的目光激烈地碰撞在一起,最终白三少爷退了一步——不退还能怎样?再打一会儿么?再不开门只怕外头就要强行撞门进来了,到时候万一正赶上他力有不济正被这丫头【biu biu biu】的时候……那可就真没脸见人了。

    于是白三少爷一甩袖子躲去了旁边的次间,罗扇把他的腰带一团,塞进怀里,好歹理了理头发,伸手拔掉了门闩。却见门外只有鹰子一个人,二话不说地抬步进来,顺手将门关上——是怕外头看见里头不该看的东西。

    鹰子只扫了一眼屋内,见桌椅七扭八歪,地上散落着几绺不知是谁的发丝,另还有白三少爷一只鞋——躲得太急,鞋子也没顾上穿。再看罗扇,脸色苍白里透着激烈运动……过后的红晕,满眼的血丝,眼睑下透着睡眠不足的青黑色,头发乱成了乍毛鸡,衣衫也不甚整齐,怀里鼓鼓囊囊的不知塞了什么。

    “把头发梳好。”鹰子从自个儿怀里掏出一把崭新的犀角梳来递给罗扇。

    罗扇“嗳”了一声,乖乖儿地接过来打散发辫,压低了声音和他道:“三少爷想打死我呢,鹰子你得帮我躲过这一遭。”

    “放心。”鹰子只说了两个字,罗扇莫名地就安下心来,手脚麻利地重新拢好头发,摘去梳子上的发丝,重新递还给鹰子,还有心情笑出来:“你一个大男人,咋还天天在身上带着梳子?”

    鹰子却不接,只道:“才从外面买的,你拿去用罢。”

    罗扇也没矫情,顺手塞进怀里,胸前就更鼓了,鹰子便又道了声:“把衣服整好。”罗扇连忙从头到脚地一阵抻抻拽拽,妥当了之后才抬起头来,不大好意思地低了声道:“我是来找你的……那个……只怕这次不能去探望伯父伯母了……有点儿事抽不出身……”

    “无妨,”鹰子很干脆地应了,“今次白府家宴设在绿院,我知你也会忙得很,下次罢。”

    罗扇笑了笑,眼里滑过一丝苦涩:下次?只怕也没有下次了。

    鹰子将目光从罗扇疲惫的脸上移开,伸手将门开了:“回罢,与你同来的丫头我已叫他们从柴房放出来了,就在院门外等着,还有我那个看门的小厮——明儿会有人牙子来领他走。”

    罗扇抿了抿唇,低声道了句“给你添麻烦了”,抬步就出了房门。

    鹰子再次将门关上,弯腰拾起地上白三少爷落下的那只鞋,径直去了次间,见白三少爷恼意未消地坐在榻上,头发已经用手指拢过了,只是因没有梳子没法儿绾成发髻,只好披散着,外衫也敞开了,腰带不知去了何处。

    鹰子走过去把鞋放在白三少爷光着的那只脚边,然后就望着他一阵白一阵红的脸看:“二少爷只不过早比你出娘胎不到一炷香时间,且看他现在正做着什么?你又在做着什么?想干大事业,眼光总放在内宅里几个丫头、几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就能成么?”

    白三少爷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半晌才道:“我也不过是想出口恶气……那丫头太目中无人了些,我一个主子,被她骑在身上……咳,骑在头上拉……这要是传了出去,我威信何在?!”

    “在丫头身上立的威能服众么?”鹰子语气平静,不缓不急地道,“生意场上尔虞我诈阴险毒辣的事情多了去,你连这么点小事都忍不得,如何做到百忍成刚?”

    “我——得了!我错了还不成?!”白三少爷气闷地摆手,“苍先生你就甭再教训我了,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好端端地来找你说话聊天,碰上那臭丫头算我倒霉……”

    “我叫人进来服侍你梳洗,”鹰子转身往外走,“然后去太太那里——太太娘家来人了,正吵着要太太拿银子出来应急用。”

    来的是卫氏的亲爹卫老爷,正跺着脚在房里训卫氏:“我白养了你这么大!现在家里急需现银用,你给我一推四五六倒推得干净!当初嫁进白家时我和你娘生怕给你的嫁妆少了遭人看不起,硬是勒紧了裤腰带给你贴金贴银贴房贴地!好嘛!到头来真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两手一摊对娘家不闻不问!眼看着爹娘就要没米下锅了,硬是一文钱不给周转!我养你何用?!我养你何用?!白眼狼啊!真真是白眼狼啊!”

    卫氏早哭红了一双眼:“爹!您怎能如此说女儿……不是女儿不肯借,实是早一步同衙门说好了要设济灾账,若是拿不出钱来,岂不成了戏弄官府,这样的罪名女儿如何担待得起?!全城百姓多少双眼睛看着,我又怎能言而无信让白府蒙羞?到时女儿在白家哪里还有容身之地呢?!”

    “好好好!你有理!你总有理!”卫老爷气得一顿足一甩袖,“你借不出银子来,我去找亲家公借!亲家公不肯借,我就找女婿借!女婿再不肯借,我找昙儿借!我看你有没有脸面任着自己老爹去丢这个人!”

    说着就要往外走,正被进门的白三少爷给拦了回来:“外公您消消气,娘说的皆是实情,当真不是不帮忙,实在是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您这会子就算去找我祖父和我爹借,只怕也是借不到什么——昨儿个爹才把祖父和他自己手头上的现银借给了他那个把兄弟云彻,眼下白府是一点儿现银都拿不出来了,咱们还是想别的法子罢!”

    卫老爷倒是信了外孙的话,直愁得满屋乱转:“这可怎么是好?家里铺子酒楼没钱进货,这还怎么做生意?今儿我若是再拿不出银子来,明儿怕是就要打烊歇业了!这停一天的业就是千把两的亏损啊琼玉!你娘在家里都急出病来了,再耽搁下去怕是身子受不了的,她那身子骨你还不清楚么?这是要让我家破人亡啊……”边说边老泪盈眶,卫氏便哭得愈发止不住。

    白三少爷自然也是跟着着急,皱着眉想了半晌,一拉卫氏袖子:“娘,表舅不是在府里管账的么?实在不行……让他先顶着,给咱们弄点公中的银子出来?”

    “公中的银子不能私用,这是白家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卫氏拿着帕子抹泪,卫老爷听了这话便又是一阵捶胸顿足,直道卫氏有力不肯出、还不如外孙心疼他们老两口、硬是想逼死自己亲爹娘云云,卫氏被如此诛心的话激得一咬牙:“罢!凨儿,去请你表舅悄悄过来,好歹商量个万全的法子暂挪公中银子一用!”

    卫老爷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便乐了起来,全不知头上那张大网正悄然收紧,寒刃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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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