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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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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离开萧家人的视线,宋郡主立刻就在马车上发了彪。

    俪大将军知她脾气,便难得的没有骑马,而是陪着她坐了马车,安抚的紧紧握着她的手。

    在外头,宋郡主虽俏脸含霜,但到底顾着面子,可一俟两人上了马车,车帘子一搭下来,宋郡主立刻甩开了俪明的手,挥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俪明古铜色的脸颊上泛起了一丝暗红,可见郡主这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气。

    俪明低了头,原本还满是沉痛的脸上,忽然掠过了一丝隐约的愤怒。

    宋郡主开了口,她的话又脆又快,如利剑,听着极其伤人:“你这个孬种!亏你还是个大将军!我当初怎么就嫁了你!我儿最后的遗愿不过是要娶那小姑娘做他的妻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在替他据理力争,你倒好,硬是拦着我,什么狗屁倒灶的过几年再过门,难道当我是个傻的,听不出来这是他们萧家的托词?他们萧家好大的胆子!这是看不起我,看不起你,看不起我们皇家!简直欺人太甚!”

    俪明摸了摸自己的脸,听她一口气说完了,坐在那里胸脯不住的起伏,暗自深吸了两口气,才伸手过去重新握住了她的手,宋郡主意欲挣脱,他也只是稍稍用了两分力紧紧握住了不放开,她也就渐渐软了下来,俪明转而低柔的唤她的封号:“宁平……”

    他声音里含着痛苦,宋氏目中水泽隐隐,拧过脸去不说话,好一会听他可怜的喊了好多声,这才扭过头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有你这么当爹的么!我这个做娘的心如刀绞,可你这个爹……我告诉你俪明,儿子的遗愿一天没有完成,你就别来跟我说话!我就没有这么孬种的夫君!”

    俪将军的脸皮微微抽了一抽。他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暗自攥了一攥,方才开口道:“夫人啊,你别急。你真的冤枉为夫了。这事儿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我方才之所以拦着夫人,不是因为我想息事宁人,而是这么硬来就不是个办法。这夷陵到底是萧家的地盘,我们在这里和他们硬顶,就算争得跟乌眼鸡似的,怕还是争不出一个结果的。”

    “萧家的地盘?”宋氏冷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天下,如今是姓宋的!他萧家人能苟延残喘,都是靠圣人的恩典,我倒不知,什么时候这夷陵成了萧家的天下?”

    俪明暗地里皱了皱眉。

    他当初会娶宁平郡主,看中的就是她极受圣人宠爱,虽然不过是个藩王之女,但因为从小养在宫中,和圣人一起长大的缘故,她虽无公主之名,但论尊贵,并无二致。

    可她性子日益嚣张,再加上有圣人撑腰,不管不顾起来简直十匹马也拉不回转。

    他好言好语相劝,她却是这种态度……

    她这个样子……也真是亏的姓了宋,不然谁能受得了她!

    他心里不耐,说话的声音里却还犹自带着几分温柔的诱哄:“宁平,别急,听我说。萧家不是让我们去过礼么你明天就先让官媒去一趟,先把庚帖换了,两家过了小定,把这个名分给定下来再说。”

    “就这样?”宋氏瞪着他,“小定有什么用?就算过了礼,再拖上个几年,他们到时候再反悔,我们又能如何?到时即使能毁了那丫头的名声,我儿子的愿望,照样还不是没达成?”

    “别急,听我说完,”俪明拍了拍她的手,“圣人这趟派我来夷陵,是有大事要办的,我做事素来从不瞒你,这事儿,你也清楚。”

    宋氏眼珠一转,思恃良久,方才眯起了眼睛点了点头---俪明这么一说,她本来因为仇恨伤痛愤怒冲昏了个头脑,终于开始运转了起来。

    俪明这一趟出京,明面上是为了到各个地方查看各地的军备和粮草状况,但同时,他还负有调度明年出征高句丽军队的职责。

    上一次征伐高句丽,举国上下一共出动了三十万精装兵马,负责后勤的人员大约一两百万。

    那样的规模,却偏偏败了。

    这几年各地天灾连连,国库也比不得那时候丰盈了,圣人却准备再征高句丽,就叫俪明先过来调查调查,看看全国上下能出多少军队多少民夫。

    宋氏的眼珠子一转:“你是准备在征夫的事情上做文章?”

    俪明点了点头:“夫人,打蛇要打七寸。你跟萧家二夫人谈买卖,你的筹码是她儿子的生死,这筹码对后宅妇人来说自然够重了,可她一个女人,在萧家做的了主?说到底,还是要看萧郡守的态度呢!他们萧家二房那小子又不是他萧郡守的亲儿子,我看,在他心里还未必重要的过萧家的面子。可若是另一端的筹码,是他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呢?甚至,是他萧家全家的性命呢?他还会再推三阻四,说要延磐几年么?到时候,不用我们自己催,他们萧家自然就会把女儿送过来的,。夫人,咱们儿子何等金贵?便也不必娶了,只纳作妾室让给他抄一辈子的经书就是了!”俪明说出来的这一番话,宋氏终于容色稍霁,嗯了一声点了头。

    她握住了俪明的手:“老爷这么说,妾身就放心了,不过咱们儿子在信里说的另外一件事……”宋氏看见的信里,一共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婚嫁的事情,另外一件,则似乎不过是顺路一提,连俪成自己好像也不太拿得定,主要是在说……他在前来夷陵的路上路过一户农家,那家人有个小子,和他长得有六七分相似。

    俪成在信里写了这件事,似乎只当做是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当成闲笔随意一写罢了。

    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俪明心里当时就“咯噔”了一下,隐约皱了眉,面上却依旧带着笑:“不管是怎么回事,我叫人去查一查先。”

    宋氏“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这桩事她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顺嘴一提便罢,但须臾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咬牙道:“还有一桩事,老爷,这回是王七陪着成哥儿来的夷陵,我们一向待他不薄!他本来是个一文不名的穷汉,自打跟了老爷你,妻也娶了,妾也纳了,可咱们把儿子交给他保护,他却眼睁睁看着他丧了命!我不管他是有心也好无能也罢,他误了事,老爷,我饶不了他!”

    俪明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

    王七是失了职,可人家现在还半死不活的摊着呢,这事儿还能怎么责罚!

    医馆的大夫验看过王七的情况,说他中的迷药,是江湖上一种很罕见极昂贵的种类,效果极重,味道却轻,几乎是无色无味,让人难以察觉。而且,这种迷药有非常严重的后遗症,曾有人一吸致死,再不能苏醒的。

    根据以往的经验,中了这种迷药的人,在当夜必然昏迷不醒,就算外头有再多的响动,也绝不可能动弹,所以俪明心里明白,这件事,其实怪不得王七。

    人家有心算无心,会有这样的惨案,主要的原因,一个是成哥儿不知道得罪了哪一路的煞星,二来,也是他自己托大,只带了一个随从就跑来江南,还不知道低调行事,一路留下了恶名,让人一下子就能追踪到。

    可这些话,就算说给宋氏听,她大约也是听不进去的。

    要宋氏体谅他的苦衷,又怎么可能!。

    俪明出身好,又娶了宁平郡主,和军中那些底层泥腿子的将领们起初说不到一块儿去,所以为了拉拢军心,他着力提拔一些下层军官,赏之以财帛女人,而这王七虽出身下层,可是一身筋骨打熬的很好,武艺也算出众,在军中更是颇得拥戴,他是很看重的。否则,也不会出京还带着他了。

    偏偏这回出了这样的事儿……宋氏震怒,他……就是想保王七,他怕也是保不下啊!

    俪明觑了两眼宋氏的脸,半响点头道:“责任自然是要追究的,可是宁平,如今凶手还逍遥法外,指望衙门的那群废物,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抓得到凶手。现如今,王七是唯一可能知道点线索的活人,夫人,咱们不如再把他叫来问问清楚再说?”

    宋氏皱了眉看他:“老爷,你是寻妾身的开心不成?不是说那泥腿子昏迷了一晚上么?你说他知道什么线索……你这……你是给他找借口不成?老爷,你可要知道,死的那个,可是你唯一的儿子!”

    被宋氏一眼看破,俪明咬了咬牙,终于忍痛决定放弃。

    他板了脸坐回到了马车里,只说了两个字:“随你。”

    ***

    王七被传来见宁平郡主和俪将军的时候,他的动作还有些僵硬。

    他步伐吃力的走到堂中,丢掉了手里的拐棍,单膝跪下行了个礼:“卑职办事不力,以致公子丧命,实在无颜来见将军……”他虎目含泪,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冰冷的青砖上。

    俪明叹了一口气没说话,在上头坐着的宁平郡主声音阴冷的说:“你也知道你自己办事不力?我好好的一个儿子交到你手里,现在呢?我儿子死了,你却竟还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你可知罪?”

    王七闻言忽然抬头,他面相憨厚,但此时脸有鄙夷,当着宁平郡主面呸了一口:“我说我有愧将军所托,可不曾有负郡主!”

    “大胆!”宁平郡主被他这个动作气的火冒三丈,当下陡然立起,就要指挥人把王七拿下。

    俪明看着王七的举动,却忽然一声低喝,拉住了宋郡主:“夫人且慢!”他转向王七,“王七,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动刀动枪的,这是要犯上作乱不成?”

    宁平郡主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底下仆妇也有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王七方才就着下蹲的动作,竟赫然是从靴子里掏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这匕首血槽极深,刃口锋利,显然是一柄见过血的利器。

    这东西握在一个健卒手中,杀伤力不言而喻。

    就算是宋郡主,这时候也忍不住的有些惊慌起来。

    俪明却没惊慌。他能做到大将军,自然是弓马娴熟,更别提堂上这么多的仆妇,侍卫也就在十数步远,他发一声喊,那些人就能立刻拿下这王七。

    所以他只是稍稍挪了一挪,将宁平郡主护在他的身后。

    王七却开口说道:“有些话,本不该我们做属下的说,可我如今,不吐不快。”他戟指怒目,瞪着宋郡主,“小公子之所以会死,属下固然是难辞其咎,可是夫人,却要背大半的责任!这一路南来,属下先劝公子多带几个人,再劝公子强龙不压地头蛇,行事要低调,就是公子死那天,属下还对公子说过,见过了未婚妻室就赶紧回返,和将军会和,或者索性回到夷陵城中再行休息,偏偏公子一句不听,对属下动辄打骂,行事只随自己开心。属下贱命一条,自然不敢对公子有怨忿,可公子之死,一怪夫人平日纵容,二怪将军不曾管教,三怪公子自己不学好!若公子不是将军的儿子,属下也要说一声,死的好!”

    就连俪明,听得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先前的几分纵容渐渐淡了,脸上也多了几分怒色:“王七!你也知道这话不该你说,你如此口无遮拦,还身怀利器,你是不想活了不成!”

    王七冷然一笑,手中匕首高高举起,众人惊呼声中,他手起刃落,血流满襟。

    就连宋氏,当时也是吓的当即力起,俪明面上不悦瞬间退去,几步冲到了王七跟前。

    那匕首重重插在这汉子的胸前,他却还犹自不休,那手中用力,那匕首就在肉和肉之间缓缓移动。

    一寸一寸,血流了一地。

    只不过片刻,这长大汉子就已经面白如纸,许是因为疼痛,握着匕首的手也是微微颤抖,他在俪明面前低了头,声音一点点低微:“将军,属下得将军知遇之恩,却有负将军所托,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属下大好男儿,不愿死在妇人之手,死于他人攀诬之下。宁可剖腹取心,给将军看看,我这颗心到底是红是黑……将军,对不住。”

    他语声渐低,最后悄然不动。

    俪明抱住了他的身体,怔然呆立,先前愠怒一扫而空,目中竟然隐约泛起了泪光。

    宋氏这时候回过神来,一拍桌子,怒道:“简直无法无天!这说的是什么话!自尽,还剖腹取心……这是威胁的谁!他自尽是吧!我要禀告圣人,治他九族!”王七临死之前的一番话哽得她浑身都是怒意,这时候简直就是一个炸药桶,一点火星就能爆炸了。

    俪明闻言豁然回头,面色狰狞:“你住口!”王七这是死谏!死谏!她宋氏还要治罪,她是治死他这个夫君吧!有没有半点将他的前程,将他的名声放在眼里!有这等属下,还要治罪,他以后在军中还如何立足!

    结缡将近二十载,宋氏从未见过俪明这样的神色。

    她也被他一声喊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皱起了眉头没敢再说。

    俪明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看向堂中此时才围上来的护卫:“厚葬王七,厚厚抚恤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