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小说网 > 悦君歌 > 第183章 浮生若梦

第183章 浮生若梦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当日, 不论谢釉莲如何逼问,娄后都始终坚持, 凤阙虽为她所窃, 但她却并未守住。早几年前,凤阙便丢了, 实是不知踪影,难以寻回。为此, 谢釉莲甩袖而去, 或是有些怒火中烧,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临走时, 竟是连着那杯赐死娄后的鸩酒一同带倒了。随之,酒盅摔落在地,发出怦地脆响, 暗黑色的酒液流淌了一地, 散了满室酒味。

    鸩酒洒了, 谢姬愤愤而走, 那端着酒盅的寺人面色一紧, 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君上虽有令, 然谢姬不吩咐, 他哪儿真会有狗胆去逼杀王后。踌躇一二,终是颤巍巍地跟着谢姬走了。

    这么一来,娄后倒未被喂着鸩酒。只是当日夜里, 娄后便病倒了,昔日深情不移的夫君不光早已情变,更是忠于狠下心来要收了她的命,她便是再言看开,也难看开。郁结于心,毫无预兆地便倒下了。这一病,来势汹汹,竟似是失了魂,落了魄。

    见她这模样,李氏也知耽误不得,又想如今这境况可不能叫宫中晓得,只怕雪上加霜。便想将这事压下,一面去寻公子沐笙,一面去城中找大夫诊治。

    然娄后却摇了摇头,她无力的手紧紧拽住了李氏的袍袖,窗外的寒风吹得窗棂沙沙作响。这一倒下,娄后仿佛一瞬便老了几岁。面色发白,眼边的皱纹尤其醒目,举手投足全是老态。她苍老的目光缓缓落在窗棂上,忽然就道:“这些年来,你我日复一日诵经斋戒,也不知到底结了多少佛缘?赎了多少罪孽?”说着,她硬撑着手臂缓缓坐起身来,本是习惯性地要去摩挲腕上的佛珠,却不想,摸了个空。

    望着空荡荡的手腕,娄后不竟有些怅然若失,仰头望着塌上的烟帐,似哭似笑,继续道:“佛家言,如来,放下。然执或不执,放下与否,何其不易?我这一生,怕是放不下了。遂他既要我死,我便死也要死在金裹珠耀之中。咱们回罢,如今,已无遮蔽的余地了。”

    闻言,李氏一阵颓然,猛的便跪在了地上,向来平静的面上涌上了悲意,摇着头道:“主子!回不得呀!他要您的命,您便给么?您委屈了大半生,争了大半生,到头来,却还是要从了他的意么?”说着,李氏已是落下泪来,哭求道:“主子,前日一桩道长言,来年会在庵中办场法会,到时满园燃灯,以祈国昌人安。彼时,您不是道,要给女君和公子也点上一盏么?却为何现下又说这样的丧气话?凤阙一日无踪,他便不会真的伤您!更况凤阙早便丢了,这无影之事也不知会寻到何年何月。您又何必自断退路呢?若如此,咱们当年何必躲入这庵中,何必事事不闻不问,事事不管不顾。徒叫亲者痛,仇者快,徒叫女君与公子如是无娘的野草,不知多受了多少的委屈?”

    她面上凄然,娄后的面上亦是凄然,如是枯朽的秋木,她哀叹着说道:“非是从他的意,而是从我的意。非是自断退路,而是原就没有退路。佛言万事当有果,这果,也可看作是了结。然我耗了这么些年,碌碌终日,终也是乏了。倒不如投石击水,彻底做个结果。到时,我欠他多少,他欠我多少,都到黄泉路上去清算便好了,我不再受这俗世的孽,也不再碍旁人的眼。”言至此,娄后渐渐浑浊的目光中,猛的窜出了一团火。她咬着牙,坚定地说道:“至于阿笙与兕子,我输了,他们要赢。”

    闻言,李氏再不多话,伏跪在地,直是痛心疾首,凄凄泪流。她如何也不会想到,当年艳羡世人的十里红妆,艳羡天下的深情不渝,转眼间,已入了淤泥,辗转成了恨。

    便是在这日夜里,娄后重病的消息传入宫中,周王下旨将娄后接回宫中,与此同时,传旨各处,急诏公子沐笙与周天骄归宫。

    彼时,公子沐笙已在归邺的路上,得此诏,独自一人,不休不眠,快马加鞭便往宫中赶。他右眼狂跳,昔日的许多事儿如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划过,便是暴雨倾盆,他亦不管不顾,目光如炬盯向邺都的方向,清冷的面上现出了忧郁之色。

    他纵马狂奔,悄然跟上的芃苒亦不敢歇地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车轱辘在颠簸中发出沉闷的响声,眼见前头的野路越来越窄,马车再也过不去,她一咬牙,娇小的身影便从车中一跃而下,急忙吩咐驭夫解了绳,翻身上马,直是独自一人,策马扬鞭,急追而去。

    待终于离得公子沐笙近了,芃苒水盈盈的眸中才划过一道如释重负,沉了口气,忙朝公子沐笙喊道:“夫君!夫君!这雨太厉,你亦非是铁打的人儿。暂且一歇,食些干粮再赶路罢!”

    这一路太过疲累,实然,芃苒的声音在凄风冷雨间并不清晰,却不知为何,这飘渺如风的声音,传入公子沐笙耳中时却别样清晰。他先是一怔,须臾,猛地便勒紧缰绳,回首看来。

    这一瞧,便见芃苒小小一个人儿骑在马上,衣发皆湿,可怜兮兮。见他看来,却是一幅没心没肺的模样,随意将因颠跑而散乱的鬓发别去耳后,勾起唇,咧出一口白牙,笑得欢喜又无忧。

    见她这模样,公子沐笙沉闷的心忽的一软,打马上前,顾看左右,因是身侧并无遮雨之物,一叹,便朝芃苒伸手,握着她的手臂拉她上了他的马来,将她抱在了身前,先道:“你怎的跟来了?教你安心待在別苑,却是不听么?”说着,一面以身护着她,一面纵马向前,看她一眼,目光温柔,却也严肃,认真道:“事事皆可依你,然此事不可。今夜吾替你找处居所避雨,明日你便去舊城安置。待吾传信,再做打算。”

    公子沐笙这话音颇是严厉,芃苒窝在他怀中,被雨打湿的面上也极是认真。听了这话,她想也未想,摇了摇头就道:“夫君,你我相交这许久,你却还未看清,妾非贪生怕死之辈么?”

    闻言,公子沐笙握着缰绳的手一紧,顿了一瞬才道:“我知你非一般女子。此次,你我亦尚不至死。只宫中局势尚自未明,能避开一个,便是一个。”他这都是实话,自芃苒嫁他初始,他便不曾看低过她。这些日子相依相处,他也知她胸中自有丘壑,非是一般妇人。然他本是弱势公子,如今自个都保全不及,实不愿教她也落入难堪之中。

    暴雨如注,路途昏暗,转眼深入丛林,树木交错,遮阴蔽月,四下黑漆一片,雨点倒也小了。

    芃苒靠在他怀中,轻轻搂住他的腰,美丽的眸子在黑暗中格外晶亮,知他神色凝重,她轻轻在他冒了胡茬的下颚上轻轻一吻,须臾,贴在他怀中低道:“却妾早便道过,夫君若一意孤行,妾便作陪。既是作陪,何有只陪半道的道理?”

    “苒苒,莫要任性。”听她一言,公子沐笙驻停了马,他英俊的面容慢慢垂下,对上她笑盈盈的小脸,眸光幽深,如是深邃的湖水。

    四下安静至极,他看着她,眉头微结,眼眶蕴红,少顷,慢慢道:“这半月以来,我在宫中的暗线被清灭了大半。你知这意味着甚么么?非是君父,无谁能有如此手段。遂现下,吾不知宫中局面,亦不知母后归宫究竟因何。更不光我,兕子亦被诏回宫中,如此,你便莫要涉险了。”

    往日里,周王只要提及娄后便是咬牙切齿,如今,却忽的接娄后回宫,又诏命他与兕子归宫。这面上看来,是宫中的局势怕又要变了,更是他与兕子孝心可鉴。然若往深处想,便不知到底有多少污秽事儿了。遂他只觉有险,未觉可喜,更是不愿再叫事外之人参混其中。

    听他如此言说,芃苒看向他,也是慢慢一笑,她嗔道:“我真是头一回,听人道归家亦是涉险的。”说着,她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眉头,明亮的眸中跳动着点点光华,嗔笑道:“夫君总蹙眉,遂好好一个俊秀儿郎,偶尔看去,却愁似七旬老儿。”随着这动作,芃苒手腕上的银铃铛叮铃作响,她眼儿一转,朝他勾了勾唇,继续道:“夫君,人生天地间,如是浮游,朝生暮死。今昔过矣,或无旁日。我总觉着,您将自个逼得太紧了。既然,即便被贬入尘埃,即便失去性命夫君都不惧,那便又有何可惧呢?夫君,您这一生,并不欠谁。”

    您这一生,并不欠谁。

    自太子去后,他便似是权利操控下的傀儡,他总觉自个亏欠许多,这许多,叫他日日如坐针毡,术公日日督促着他,道是母后唯剩他一子了,便是为了母后,为了兕子,他也不能只是默默无闻的公子。他需撑起这天地,撑起太子去后塌下的那面高墙。遂这些年来,他便靠着这亏欠,母后对周家的亏欠,对这天下的亏欠,对兕子的亏欠,他对谢釉莲的亏欠,硬撑着那高墙,撑着这破败的局面。他总想,不光谢釉莲,他这辈子,也死在了那个雨夜里,真相血淋淋地剥开在他面前,他不能逼死自个的母后,他除了跪地痛哭,再没有旁的办法。遂他只能迎面这满目苍夷物是人非,遂他这一生似乎都为了偿债。

    却在这恍如当年的,同样阴森的雨夜里,芃苒竟对他道:“夫君,您这一生,并不欠谁。”

    公子沐笙潸然泪下,他闭上眼,紧紧搂住她纤细的腰肢,郑重说道:“苒苒,我将你送去舊城,你便在那儿等我。多年前,我未护住一个人。多年后,我得护住你。”

    闻言,芃苒轻轻垂眼,低低道:“那我与她,你是在护我?还是在偿还她?”

    “你是你,她是她,你们原本就不同。”说着,公子沐笙再不言语,搂紧芃苒,便挥动马鞭,径直往舊城赶去。

    马蹄在泥泞的路面溅起脏污的水花,风

    作者有话要说:  卷起地上的碎叶,秋日已深,冷冬将至。

    ——————————————

    写着写着,写哭了。

    那句并不欠谁,让我真的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