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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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家的地盘大哭特哭之后,净璃回到了自己的茅屋,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准备住到寺里去。其实她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不过两三件衣服,剩下的就是师父留给自己的书信和那枚戒指。她曾经很仔细的观察过戒指,戒指是用一种类似于玉石的东西做成的,颜色翠绿,仔细看上去那绿色仿佛是在流动,她从没见过与之类似的玉石,师父的信里叮嘱她,滴一滴血在戒指上,她照做了,但戒指没有任何反应,失望的收好。今天看到入虚拿着的那个玉佩,她又想起了这枚戒指,她觉得师父特意留给她的肯定不是普通的戒指,应该是灵级界的东西,只是她现在还参不透。重新将戒指收好,一个轻盈的包裹,告别了茅草屋,她终于即将踏上修仙之路了。

    寺院里的和尚过午不食,而且只吃素食。净璃毕竟不是佛修,于是打算借了厨房给自己做一碗面条,肉食就还是算了,既然有求于人家,也不能太过分了。

    忽然想起无诤许久没有找自己加餐了,也不知道适应不适应,需不需要自己偷偷给他准备一点。无诤已经告诉她,因为帮她求情,他一直被主持关起来了,直到今天早上他要拜师了,才把他放出来。净璃在门口闹事的时候,拜师仪式刚刚结束。

    净璃边走边观察着这间寺院。落凤寺确实有些破旧了,很多墙壁都有表皮剥落的痕迹,虽然整理的十分干净,但那种岁月的感觉却无法掩盖。

    看了看四周,似乎很像是无诤所说的自己的住处,她抬头敲了敲门。此时寺里的其他人还在做晚课,只有无诤以前因为无人管,所以经常不参加。

    吱呀,门被打开了。入虚笑盈盈的看着净璃,问道:“苏姑娘是来找无诤的?有何事?”

    无诤正端坐在一个蒲团上,同样好奇的张望着这个方向。总不能对着人家师父的面说,是要问你的徒弟今天要不要破戒吧,净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摆手说道:“只是来看看他,既然他在修行,那我就先走了,先走了。”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苏姑娘,等一下。”入虚出声制止,“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三个月,三个月后才会返回灵级界。到了灵级界,除非飞升成仙,不然你恐怕是再也回不到这里了。姑娘的师父虽然已经不在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关心的人或者要办的事情,若是有,就去办吧,三个月后我们再相聚。”

    净璃犹豫的看了看入虚,想说自己没什么要办的事情。

    “姑娘放心,贫僧既然答应了姑娘,就不会食言的。”

    净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因为这个。她原本就什么都没有,也就无所谓惦记和关心。忽然,她又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于是抬头看着入虚,笑着说道:“我确实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多谢法师提醒了,那么三个月后再见。”

    入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第二天一大早,精神饱满的净璃找到福慧告诉他自己将会离开三个月,又向福智和慧远正式的打了招呼,离开了谷卯山。

    她要去的地方,是离谷卯山千里之外的蜀国,那里据说有她的亲生父母。师父在留下的信中告诉了她一些关于她的事情。据说,遇到她时,师父已经知道自己寿元不多了,并且已经放弃了寻找回去的方法,并在新龙镇安居下来。师父是火木双灵根,因此天生对于草木有独特的感知能力,这种能力并没有因为失去灵力的支持而消失,因此他也依靠这一能力拥有了一身的医术。他曾经隐瞒自己的来历,在世间行走结交了不少朋友,受其中一个朋友的委托,请他到蜀国治病救人,要救的人正是净璃的母亲。

    因为怀着净璃,她的母亲遭遇了很多的折磨,全身的营养似乎都被胎儿吸光了,除了肚子奇大,整个人已经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眼看就坚持不到孩子的出生了,就连御医都束手无策,不得不满世界寻求良方,最终辗转找到了旭阳这里。

    最终救活了净璃母女的是一枚他从灵级界带过来的聚灵丹。这种药只需要一点点对凡人来说就足够了,多了反而承受不住,因此初时他只从丹药上刮下了一点点。没想到的是原本一点点就应该足够让她们母女康复的药量,只是稍微缓解了一下症状,并未彻底治好,最终用了整整一颗聚灵丹才让净璃顺利出生。

    当时,旭阳就有了一丝丝的怀疑,因此偷偷地用自己的方法检查了她的情况,发现她竟然身具灵根,而且是自己师门曾经苦苦寻找的冰火灵根。于是对于她们母女的异样,就有了合理的猜测。再三斟酌后,旭阳决定带走净璃,并告诉她的父母,这个孩子很有仙缘,无法生长在凡人家庭,若是继续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很可能会像这次一样伤害父母亲人。其实,旭阳知道,在一个没有灵力的地方,就算身具单灵根,也只是一个废人,但是他还是说了谎。据旭阳回忆,净璃离开时,她的父亲是非常愉快的,为自己的家里可能会有一个仙人诞生而开心,而净璃的母亲则非常的痛苦和不舍。旭阳将这些写在留给净璃的信里,是想告诉她,若是有朝一日,她走投无路了,还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中,享受人世间的富贵。尽管净璃从未想过要回去享受富贵,但对于自己还有亲人在这个世上,多少还是有一些特殊的感触的,如今她就要走了,就当是最后一次告别吧,顺便也让那个为了生下她受了很多苦的女人得到一些安慰。并不是她心软或者留恋,而是因为师父曾说过,修仙最应该告别的就是俗世的情缘,她是来告别的。

    净璃看着眼前朱红色的大门,以及门上那块写着“宁安侯府”的匾额,确信自己已经找到了地方。只是门口两名手持长矛的护卫,显然并不打算让她就这样进去,因为她长时间的在徘徊,护卫已经牢牢地盯住了她,似乎就等她有所动作。

    净璃犹豫了一下,最终觉得自己也算是回家一趟,还是要柔和一些,毕竟一来就把护卫打伤,怎么都不太友好。

    她走上前两步,对两人说道:“我名叫苏净璃,找这家的主人。”

    两个护卫斜眼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这个女道士,一点规矩都不懂,这家的主人是能随便见的吗。

    看到两个完全不理会自己的护卫,净璃挠了挠脑袋,这该如何是好。目光转向旁边并不算高的朱红色墙壁,要不直接跳进去吧。

    净璃后退两步,走到了墙边,一个提气,直接跳到了墙壁上,再一跃跳进了墙里。一直仔细观察着净璃的两个护卫,大吃一惊,立刻大喊道:“有刺客!有刺客翻墙进去了!”

    喊声十分的大,刚刚跳进墙里的净璃吓了一跳,暗暗想到,我也想从正门进去啊,是你们不理我啊。

    很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护卫已经团团将净璃包围了起来,且甚至没有看清对手,直接动手打了起来。这些只有体型和气势吓人的护卫净璃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这些人也不过练过一点点的拳脚功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于是三两下身边就躺倒了一片人,其他护卫见状纷纷躲避,不敢再主动出手,只是举着手中的武器虎视眈眈的看着净璃,然而心中却都胆寒了。

    净璃双手抱胸,看着这群不敢上前的护卫,淡然的吩咐道:“我要见你们主人,你们主人的夫人也行,去叫过来。”跟落凤寺的和尚差远了,单打独斗不行,群战也不行,看来这家里护卫水平太差啊,走之前记得调教一下。

    包围圈外的几个护卫对视几眼,看向了似乎是头领的一个黑衣男人,男人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兄弟,又看了看净璃,冲着身边的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去找人。

    得到指示的护卫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离开的,那个道姑实在太吓人了。

    很快又一群人在那个护卫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来了,走在人群最前面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目光炯炯面白有须,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他看了看被围在中间的年轻女道士,和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护卫,皱起了眉头。

    “不知姑娘擅闯我宁安侯府是有何事?”他冲着女子抱拳示意,这道姑确实有些很有本事,若能好言好语解决总胜过大打出手。

    “我也不想擅闯,不过你家的护卫不肯替我传话,就只好翻墙进来了。”净璃仔细的看了看中年男人的脸,觉得跟自己似乎有点像,问道:“你是宁安侯?”

    锦衣男子答道:“正是,姑娘有何事,可以直接对我说。”

    净璃又将锦衣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歪着头想了想该怎么说,难道直接说,哎,我是你那十几年前被带走当神仙的女儿,一直没能当上神仙,不过快了,所以回来看看,万一人家不相信怎么办,考虑再三后才试探着说了一句:“我叫苏净璃。”这名字,是她母亲取的。

    锦衣男子皱着眉头,苏净璃,是他应该知道的人吗?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忽的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穿着道袍威风凛凛的女子,是啦,正应当是这个年纪。

    “你叫苏净璃?那你的师父是?”不可抑制的,他的声音微微的颤抖起来。

    “师父道号旭阳。”净璃淡淡的回答,看来是还记得的,其实她倒是有些担心自己的父母已经把她忘记了,那该如何是好,恐怕是白跑一趟了。

    “快,快,快去把夫人叫来。”宁安侯激动地拍着身边护卫的肩膀,示意他快去叫人。护卫连连称是,向着内院跑去。

    “不对不对,应该是快进来,璃儿,快过来,快过来。”宁安侯的手微微的颤抖着,看着这个只在梦里才出现过女儿。看着眼前面容美好,眼神清澈的少女,他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控制不住的流出来了,忽然间,那个肉肉的小团子又出现在了眼前,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还没抱够就被人带走的孩子。他轻轻地抚了抚净璃的肩膀,却不敢再有过多碰触,害怕眼前这个人会突然消失。

    净璃是自己的长女,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夫人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熬到这个孩子白白胖胖的出生,他才体会到做父亲的快乐,就不得不将她送走了。虽然心里想着知道女儿是要去做仙人,与自己没有缘分,可是若没有缘分又怎么会出生在他们家里,成为他的女儿呢。梦里,常常会想着,有一天这个孩子会突然出现回到自己身边,现在竟然真的出现了。

    “璃儿,快随我进来吧,你母亲盼了你好多年了。”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宁安侯想赶快带着女儿去见见自己的夫人。当年那个道士带走她之后,说是要带她成仙的,那位道长法力高强深受推崇,又救了夫人的命,因此他相信了。只有夫人一直不肯接受现实,不愿将她送走,在孩子离开后,她不得不接受了现实,却总是心心念念着,能够在有生之年自己的女儿能回来看上一眼。

    净璃点了点头,顺从着跟了上去。她其实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陌生的人的热情以及自己为什么会想回来看看,她说服自己的理由是还一个因果。父母是赐予她生命和身体的人,她与他们之间是有着因果的,在她离开这里之前,应该还了它。还有,她想知道,父母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净璃跟在宁安侯的身后,好奇的左顾右盼,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所谓的侯府。一直以来她长期混迹的地方不是道观就是寺庙,人世间的繁华很少感受,更不要说到这数一数二的侯府里看一看了,可惜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比起漫山遍野繁花盛开的景象还是差了一点。不过,至少她也确定了自己在俗世的家人是过得很好的。宁安侯在蜀国的地位很高,蜀国又有地理位置的天然优势,因此少有战争,想必他们有生之年应该不会受什么苦的。

    忽然,净璃听到了远处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莫名的的她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到净璃不走了,宁安侯也停了下来,他询问道:“怎么了?”

    却见净璃正牢牢地看着一个方向,宁安侯也奇怪的看了过去。片刻过后,一个素衣素服的女子从树丛中跑了出来,她跑得很快,灵巧的跳过了路上的花草,直直的向着这个方向跑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侍女。

    素衣女子抬头看到了宁安侯,立刻呼唤道:“夫君,夫君,璃儿在哪儿?璃儿在哪儿?”话语间已经跑到了宁安侯的眼前,拽住他的胳膊拼命地摇晃着。

    宁安侯愣愣的看着她因为剧烈奔跑而摇摇欲坠的簪子,小心的往旁边挪动了一下,露出了身后的净璃。

    净璃正看着素衣女子跑来的方向,那里似乎也是一个小花园,除了一些花草就是凌乱堆放的奇石,甚至还有一些人为堆砌的矮石台,用来将花园进行分割。刚才那个女子,就是灵巧的从这些东西中跑过来的,而跟在她身后的侍女仍然还在乱石堆中挣扎。一瞬间,净璃忽然想起了当年背着干柴在新龙镇外奔跑的自己,她回过头看向素衣女子,她应该就是自己的母亲吧,原来自己像母亲更多一点啊。

    素衣女子也已经看到了净璃,她看着那个穿着蓝色道袍,面容有些熟悉的少女,泪水开始在眼中打转,她松开宁安侯的胳膊,一把抓住了净璃。净璃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胳膊上的手,最终还是没有甩开。

    “璃儿,我的璃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她用力地一拉,将净璃拥进了自己的怀里,“已经长这么大了……”

    净璃在心中叹了口气,并没有伸手推开她,并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不敢。这女人虽然跑过来的时候感觉挺勇猛的,但是看起来还挺柔弱的,她不知道该如何控制力道,万一伤了她就不好了。

    净璃比素衣女子还要高出一点点,因此虽然身体被素衣女子抱着,但是头还可以自由行动。她看向宁安侯并以眼神示意他将自己的夫人拉开,宁安侯有些犹豫,直到净璃开始用带有杀气的眼神锁定住他,他才慢慢地向前挪了几步,挪到了素衣女子的身侧。

    他拍了拍素衣女子背部,柔声的说道:“兰儿,咱们的璃儿才刚回来,长途奔波肯定很累了,我们先让她进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听到宁安侯的口吻,不知道为什么,她倒是有些想笑了,原来这个看起来严肃认真的人其实是很温柔的,而抱着自己的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恐怕才是个厉害的。

    素衣女子又用力的抱了抱净璃,才总算是松开了手。她牵起净璃大步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柔声的说道:“璃儿,快跟娘来,给娘讲一讲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净璃看着摆得满满的一桌子饭菜,目瞪口呆,难怪师父会说,如果想放弃了,就回家去享受俗世的荣华富贵。她还以为所谓的荣华富贵,大概也就是新龙镇黄地主那个样子的,原来是自己见识的太少了。

    看着桌子对面笑容和蔼可亲的看着自己的宁安侯和夫人,她也回了一个微笑,然后顺应自己的本能,开始享受起这难得的美味。

    看着自己只有生没能养的女儿,若兰满眼的疼爱。当年很多人都劝她将孩子打掉,连夫君都劝她,只要养好了还能再生,可是她却不愿意。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意流掉那个孩子。后来,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个孩子出生,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地跟她亲近一下,就被那个道士带走了,那个道士说,这孩子原本就不是凡胎,他们养不了这个孩子。于是她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道长带走了她受了许多苦才生下的着一块肉。从此,她就开始每天吃斋念佛,逢年过节或者是灾年就会施粥行善,为的就是希望替自己的女儿积些善缘,早日成仙。

    “璃儿啊,当年旭阳道长说要带你去修仙的,日后要当神仙,你……”宁安侯看着吃的差不多的女儿,忐忑的询问。他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的女儿能不能当的了神仙,甚至更愿意她能够陪在他们身边,可是当年既然是因为他们凡人养不了仙胎才把她带走的,那么如今老道士把她养大了,是可以把女儿还给他们了吗?

    净璃放下了筷子,犹豫了一下,说道:“侯爷,夫人,其实是师父命我来告别的。”

    若兰立刻打断了净璃的话,紧张的问道:“你这不是才回来吗,怎么是告别呢?”

    “师父已经得道升仙了,等他在天上处理好了杂事,就要回来带我一起走了。”这是净璃想好的说辞,何为修仙,何为地级界灵级界,她并不想过多解释,就用他们能够理解的方式来说明吧,当年师父也是对他们说了谎的。

    “是好事,是好事啊,原来旭阳道长已经成仙了啊,璃儿也要跟到天上去了。”宁安侯十分的高兴,泪水却随着笑容涌了出来。原来女儿真的是来告别的,其实在看到璃儿的那一瞬间,他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只是还是想要问一问。

    “成了仙,就不能再回来了,所以我是奉师命前来告别的。”净璃淡淡的解释。对于凡人来说能够成仙是一件大好事,相信这样也能让他们安慰一些。至于自己是否能够真的修炼得道,她不能肯定,但她会竭尽全力的。

    若兰的双手,紧紧的握着桌布,低着头,许久才又重新抬起了头:“当年让璃儿跟着道长走,果然是对的,看吧,我们璃儿就要当神仙了。”

    净璃看着嘴上说着高兴,但脸上却全无开心之意的两人,不知如何是好,难道是自己这借口找错了?她接触过的非修炼之人也就只有当年新龙镇的那些人,似乎那些人都对成仙什么的很开心啊,算了,想不明白,于是干脆拿起筷子低头自己吃起来。

    “璃儿,你能待多久,还是你一会儿就要离开了?”还算冷静的宁安侯给净璃夹了一筷子菜,小心地询问。

    净璃想了想,回道:“一个月,一个月后师父会来接我。”

    这是她计算了一下路途和时间,最终决定的。她既然是来了断因果的,就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再走,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太好了,兰儿,你听见了吗?璃儿还要在待上一个月呢。”宁安侯轻轻地摇晃了一下仍然执着的抓着桌布的若兰。

    宁安侯夫人点了点头,低声地说道:“我去给璃儿安排住处。”然后快速的起身向外走去。宁安侯见状,忙对着净璃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我生的孩子养不得,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要走了。什么仙不仙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我都是凡人,为什么生的孩子就是仙胎,我受了那么多苦,盼了那么多年……”

    “璃儿能够成仙,是你我的福分啊,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还有我们啊……”

    声音渐行渐远,逐渐的消失了。净璃放下筷子,叹了口气。父母亲缘情缘其实她都并不是很能体会,从与师父相依为命到独自走天下,人世间的种种不说懂得,至少是看过的,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减少他们的伤心,难道自己回来看一看这个决定是错的吗?

    正当她犹豫时,一个小男孩忽然出现在了门口,男孩眨巴着眼睛盯着屋里的人一动不动的。净璃好奇的看着这个大概比无诤大一点点的孩子,冲着他笑了笑。

    “你是仙子,可是你长得不像仙女啊。”男孩看着净璃灰朴朴的道袍,觉得大失所望。他是听说仙女来了,才特意过来看看的。

    “让你失望了。”闻言,净璃也有些无奈了,她笑着摇了摇头。

    “我叫戒念,你是净璃对不对。”男孩见净璃十分友好,壮着胆子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净璃的对面,小手捻起一块豆糕开心的吃起来。

    净璃点了点头,对男孩的名字感到十分诧异,于是询问:“小弟弟,你是和尚?”

    “你才是和尚呢。”男孩气鼓鼓的站了起来,肉嘟嘟的小手指着净璃,怒气冲冲的指责着,然后一脸受伤的跑开了。

    净璃目瞪口呆的看着男孩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难道是自己不懂俗世的起名方法吗,可是戒念这个名字,怎么听都是个和尚的名字啊。

    过了许久,似乎已经调整好情绪的侯爷夫人肿着眼睛走了过来,她温和的看着净璃,告诉她她的住处已经准备好了,净璃于是跟着她一起过去。

    “璃儿,你的行李都放在哪儿了?我派人去取。”听夫君说净璃是空着手回来的,什么都没有带。

    “我没有行李。”净璃摇了摇头,就算有,也是放在落凤寺里了。

    侯爷夫人看着苏净璃一身灰扑扑的的道袍,头上一根木簪子,再无其他东西,暗暗伤心,这孩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啊,她虽然日日念佛,但光修行穿的素服就准备了十几套,而这孩子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净璃察觉夫人忽然情绪又低落了下去,但是却实在搞不懂她在低落什么。

    迎仙阁,净璃诧异的看着自己住处的名字,伸手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侯爷夫人紧跟在她身后,轻轻地解释着:“这迎仙阁,是你父亲让人修建的。当年旭阳道长带你走,他虽然没有反对,但是也很伤心,后来就修了这个小楼,说是等你以后回来了有地方住。”

    净璃盯着眼前一尊巨大的佛像,以及仍在冒着青烟的佛香,无比震惊的回头看了看若兰。

    若兰笑着走上前去,跪在蒲团上,冲着佛像一拜,然后回头对她说:“我平时就在这里给璃儿祈福,原本是想再另外修一个佛堂的,但是我想在这里更有诚意,是请佛祖保佑,让我的璃儿早日回来,早日成仙。”

    看着若兰甜美的笑容,净璃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嗡嗡的作响,她好像大喊一声,娘啊,我是修道的,不是修佛的啊,你拜佛祖有什么用。

    忽然,她想起了一些什么,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那慈眉善目的佛像,若有所思,然后露出了一抹微笑。她看着若兰,轻轻地说道:“夫人,谢谢您。”若兰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她如今正是得到佛门的帮助才能前往灵级界啊,这说不定也是因为佛祖听到了这个女人的祈祷和恳求啊。

    她暂时住处在二楼,抚摸着妆台和床,这些东西也是很早就准备好了放在这里的吧。虽然这些俗世的东西,他们修道的人并不留恋,但面对若兰期待的眼神,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若兰走到衣柜旁,打开了衣柜,衣柜里放满了各种颜色的衣服。她取出一件,用手掌比了比,对净璃说:“你跟着旭阳道长走了以后,我就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你在哪里,有没有吃苦,过得好不好。我知道旭阳道长是位高人,但我就是不放心。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能不能回来,会不会哪一天你就忽然回来了,所以我就每年都为你准备四套四季的衣服,这样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能穿。”

    “不用了,我还是更喜欢身上这件。”看了看若兰手中嫩黄色的宫装和她期待的眼神,净璃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更喜欢穿宽松舒适的道袍,这样华丽的衣服行动太过不便。

    若兰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些什么,只好遗憾的放下了手上的衣服,她可是照着书上仙女的穿着找人定做的,还以为仙女都是这么穿的呢。

    两人不知所谓的面对面坐了一会儿,看了看天色,她柔声的问道:“璃儿,我们去吃晚饭吧。”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而这一次,饭桌上除了宁安侯,还有一个有点熟悉的小身影,是那个叫做戒念的小孩。

    看到净璃和戒念的视线相会,宁安侯对净璃笑着解释道:“这是你的弟弟,名叫戒念,今年九岁。今天白天的时候,他在先生那里上课,刚刚才回来。”

    原来是自己的弟弟,净璃冲着戒念点了点头,以示刚才冒犯他名字的歉意。

    戒念则撅着小嘴,不甘不愿的喊了一声“姐姐”,就低头不再说话。

    想起迎仙阁下那一尊佛像,净璃忽然觉得这个孩子名字的由来多半是跟她脱不了干系,这样倒是更加的不好意思了,于是主动为戒念夹了一个鸡腿。

    戒念吃惊的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腿,又看看净璃,也给净璃的碗里夹了一个鸡腿。默认戒念已经不再生气的净璃,低头大口的吃起来。

    “啊啊啊啊!你怎么能吃肉呢!?”戒念见净璃毫不犹豫的将鸡腿送进嘴里,立刻大叫起来,净璃已经吃到一半的鸡腿噗咚一下子措不及防的掉到了地上。

    宁安侯立刻呵斥道:“什么能不能吃肉,你胡说些什么!”虽然他和若兰中午看到她吃肉时也吃了一惊,但是既然女儿吃了肉,那就一定是可以吃的,宁安侯对此毫不怀疑。

    戒念撅着嘴,大声反驳道:“他们不是应该吃素的吗,怎么能吃肉呢,吃肉是破戒的。”

    原来这一家子都搞不清楚佛门和道教的区别啊,净璃实在不知从何解释,只好无力地说道:“我们道修跟佛修是不同的,佛修不能吃肉,但是道修实际上对饮食并没有严格的要求的。”只是据师父说,大多数人修为小成之后,都是不吃饭的,因为饭里有很多杂质,不利于修行,师父是个特例,不但一直吃,而且还很爱吃肉。

    若兰狠狠的瞪了戒念一眼,冲着净璃笑了笑,安慰道:“璃儿说得对,我们家璃儿是要当仙女,又不是当尼姑,当然可以吃肉。”

    净璃默默在心里摇头,决定安静地继续吃饭,宁安侯府的饭菜是她吃过最美味的,不如趁此机会多吃一些。

    “娘不是说姐姐是药师佛陀身边的那个仙女吗?药师佛陀不是贡在庙里的吗?”

    “戒念,不要乱说。”若兰赶快捂住了戒念的嘴,然后冲着净璃不好意思的解释道,“璃儿不要放在心上,是我胡乱骗他的。”

    “当年旭阳道长要带你走,可你连名字都没有,我想,至少这孩子的名字要是我取的,恰好看到经书,里面一句“药师佛陀净琉璃界”,于是就给你取名字叫净璃了。后来我和戒念到寺里去上香,看到药师佛陀的造像,我就想起了你,戒念一直缠着我,于是我就只好骗他说你去当了药师佛陀身边的仙女。”

    听完若兰的解释,净璃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十分的不好了。难怪她总觉得自己的名字怪怪的,原来问题在这里啊。给一个修道的女儿取一个佛经上的名字,真的合适吗,想着,她又同情的看了看戒念,给自己的儿子取一个出家人的名字,也是不大合适的吧。她又看了看一直坐在一旁的宁安侯,他是抱着何种心情接受了自己儿子的名字的呢。

    净璃在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难道就是因为这样,入虚才会说她是佛门的有缘人吗?

    深夜,净璃站在迎仙阁的房顶上,观看着四周,发现这座迎仙阁是整个侯府最高的建筑,她看着那些提着灯来回巡夜的侍卫,还有那些仍然亮着的房间,看够了,看懂了,就轻轻地跳下房顶,回到屋里。

    她看了看对着自己微笑的佛像,不好意思的拜了拜,然后盘坐在蒲团上,开始打坐。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时,净璃也想好了自己应该怎么做。她从蒲团上站起来,向昨晚记住的戒念的房子走去,戒念的住处就在迎仙阁的左侧。

    熟睡中,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戒念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啊啊啊!”戒念一下子跳到了床角,看清了来人,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姐姐,你怎么来了?”

    净璃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样无声无息的坐在人家床头有些吓人,其实她的本意只是想等到戒念自己醒过来的。

    “戒念,你今天也要去老师那里上课吗?”看到戒念肯定的点头,净璃又问道:“非要去吗?”

    戒念仍是肯定的狠狠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除非父亲亲自请假,否则我每天都要去。”

    净璃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我去与父亲说,让你今天先跟着我吧。”

    “真的吗?”戒念欢快的在床上高兴地跳起来了,今天可以不用上课了。

    一个时辰后,戒念气喘呼呼的趴在地上,后悔的都快哭了,他应该坚定地肯定的确定的去读书啊,他现在觉得夫子的胡子都是可爱的,夫子的戒尺都是温柔的。

    净璃小心的用手指戳了戳戒念的背,戒念嗷的一声痛叫,他现在全身上下哪里都疼啊。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的宁安侯和夫人满脸担心,虽然这个女儿很难得,可是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啊。

    净璃疑惑的看着戒念,满眼的不解。她记得当年师父就是这样教她的啊,当时她每日打坐都没有长进,师父只好为她找来了一套俗世的功法,每天教她,她才练就了现在的身手。她本意是想将这一套拳法也教给戒念的,只要他学会了,至少也能够天下少有敌手了,就算只学了些皮毛,对身体也是好的,可是戒念怎么就趴下了呢。

    戒念可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他现在骨头的每一寸都很酸痛,每一个地方只要用手碰一碰都是剧烈的疼痛,他后悔的都快哭出来了。都怪自己傻,姐姐说要教自己武功,他就乐颠乐颠的跟来了,这哪里是练武啊,这是要他的命啊

    难道是因为没有灵根吗?仔细想过之后,净璃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了。她哪里知道,俗世之人练武,其实也是有配套的内功功法的而且需要循序渐进的,只是当年她师父完全瞧不起这些功法,只带了练习外功的功法出来,也是她骨骼异于常人,不然跟戒念是同样的结果。戒念没有修炼配套的内功,直接练习了外功又在她的要求下联系超过了身体的负荷,因此身体根本支撑不住。当净璃知道这些的时候,她心中满满的都是对这个倒霉弟弟的愧疚啊。

    看来这条路是不行了,净璃目送着戒念被侍卫背走,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璃儿啊,你弟弟练不成仙功是吧?他要不要紧啊?”宁安侯试探性的问道。

    “戒念无法修炼我的功夫。”净璃摇了摇头。

    宁安侯和夫人对视了一下,纷纷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儿子也要被带走了。

    “练不了就算了,戒念也就是个俗人了,璃儿不要管他了。”宁安侯笑眯眯的说道。

    净璃看了一眼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宁安侯,她当然明白宁安侯的心思,只不过她自己都是一个半桶水,即使戒念也有灵根,她也无法知道更没法带他走啊,虽然她觉得单从名字上来说戒念可能比自己还有佛缘。

    教戒念功夫不行,只有再另外想办法了。净璃有些烦恼了,自己能为父母兄弟做些什么呢。

    随着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净璃也越来越烦恼,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除了每天操练那群护卫居然什么也做不了,而且还不能对那些护卫要求太高,不然就一个一个哇啦哇啦叫个不停。反倒是宁安侯和夫人每天都陪着她,发现她对琴十分感兴趣之后,夫人每天都会陪着她弹琴,写字。随着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夫人的眼神也越来越不舍,甚至连戒念的态度也变得友好起来。

    当离开的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变得有些不舍,然而舍与得原本就是双生子弟,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注定要放弃另外一条。人世间的富贵荣华,她没有兴趣,她所追求的是长生大道,是一条充满了挑战与孤寂的道路。

    若兰看着她,眼睛红红的,喃喃的问道:“真的不能再多留一天了吗?”

    净璃摇了摇头,她看着前来送行的三个人,面带微笑:“我要赶到与师父约定好的地方去等他来接我,若是错过了就不好了。”

    “是啊,是啊,这个最重要,以后我们的璃儿就是仙女了。”宁安侯揽住夫人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安抚着她。

    “我留给您的药方,希望能够帮到您们。”最后的最后,她终于想起了师父所留下的那些药方,那是师父行走在俗世治病助人时总结出来的,这些是她记得最清楚的了。唯一遗憾的是,她并没有继承师父的医术,因此只能留下一份手稿了。

    “我知道了,等戒念长大了,就让他好好地学。”宁安侯点了点头,有些哽咽。

    “璃儿,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东西,可是这个你带上吧,至少带一件我们的东西在身上吧。”若兰夫人递出一个素色的包裹,恳求的看着净璃。

    “我会经常将这把琴带在身边的。”拒绝了所有的东西,净璃最终决定将这把琴带在身边,虽然这样说着,但她还是在夫人殷切的眼神中又接过了包裹。

    “戒念,照顾好父母亲。”净璃冲着一直没有说过话,只是牢牢地抓着自己大腿的戒念叮嘱,然后拉开了他的手,转身上了马车。

    忽然,她又想起了些什么,回过头,对着宁安侯和若兰夫人郑重的说道:“我会永远记得,我名叫苏净璃。”然后伸手放下了车帘,隔绝了马车外的一切。苏,是宁安侯的姓氏,净璃是若兰夫人所起的名字,她发现这因果,她了断不了,那么就一直带着它走下去吧。

    离开蜀国,净璃又顺便去新龙镇看了看。他们曾经住过的道观,如今香火鼎盛,被供奉在最上面的塑像,她仔细地分辨了一下,似乎是她的师父,而师父的塑像旁边还站着一个背着干柴的童子,仔细看上去,还有几分像当年的自己。

    传说这个道观曾经的观主已经成了仙,于是四邻八乡的乡亲们都很爱到这里来拜一拜,隔壁山头的老和尚一定气坏了吧,分了他们不少香油钱。净璃趴在屋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师父和她的泥像,就这样一直到深夜,守观的老汉关了大门,开始做晚饭。

    净璃留恋的看了看道观,转身离开了。她想,还是不要去打扰黄地主了,虽然她很想告诉黄地主,这背柴火的道童太丑了,她不满意,不过,现在的她,即使站在黄地主面前,他也不认识了吧,就这样吧,这次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