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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欲伐楚,焉可止之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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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宗想了一想,看着李治,点了点头:

    “太子妃此番之事,却有不当。不过你也不能这般罚她……说到底,她都是你的正妃,如此重责,岂非是在昭告天下,这太子妃不日便要被废?

    便罚一个月便是。再多,便是不尊重她了。”

    李治欲争议,可想了一想,终究还是从了太宗之愿。

    遂传旨德安,着其入东宫传旨:

    太子妃王氏,处事不当,更有不尊母妃韦贵妃之失,因念父皇宽宥,遂罚停俸一月。

    想了一想,他又加了一句:

    “着禁足一月。无令不得出承恩殿。”

    此言一出,在案几之后的太宗便是摇头暗笑,却终究没有制止。

    然后,李治想了想,又望了望正在批阅奏疏的太宗,又悄悄扯了德安衣襟道:

    “你回去之后,去丽正殿里取那日前陈州刺史麾下所进的明珠凤簪,赐与宜春宫,萧良娣处。便说是我赏的。”

    德安讶然:“可是那陈州刺史……”

    “我知道,他是太子妃的父亲。如果他不是,我还不用此物呢!”李治淡淡一笑道:“你只管去便是。”

    德安想了一想,点头应之。

    太宗在上位,虽然李治言语声音极小,却听得一清二楚,不由与王德相视一笑。

    然后又复埋首于奏疏之中。

    ……

    片刻之后,原本应该漏夜传令去东宫的德安,却出现在了媚娘与徐惠所居的排云殿中。

    他为何而来?

    当然是为今夜之事。

    听得德安报后,媚娘便垂首想了良久,才看着徐惠道:

    “惠儿,你觉得呢?”

    徐惠想了一想,颇有些不明白李治的心思:“我不明白……媚娘,还是你懂太子殿下。想必已然知道了……

    就说个明白,让德安心里也有些底儿。”

    德安闻言,也求告媚娘。

    媚娘这才不悦道:“我哪里懂他?不过这般计策,以前却也是陛下用过的……还记得当年陛下为引出那些觊觎皇位储位之人,所设之计么?”

    徐惠讶然:“你是说……太子殿下这是在引蛇出洞?不对呀……这更像是……”

    “投血食于山中,坐山亭而观虎斗罢了。”

    媚娘淡淡一笑,对德安道:“明白了么?

    太子殿下叫你怎么着,你便从之便是。”

    德安一闻坐山观虎斗之事,便是心中大喜,此刻又经媚娘这般一说,再无可疑,便点头退而出。

    媚娘却看着他的身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是夜。

    太极宫。

    东宫。

    宜春宫正殿。

    一身娇艳淡红色的萧良娣,看着镜中头顶那枝明珠凤簪,含笑不语。

    一边侍立的玉凤借机笑道:“太子殿下果然心里是有主人的,您瞧这明珠凤簪,珠累金攒的,又华丽,又气派。”

    萧良娣得意道:“却不知道是谁这般好的心思,进献这样东西来?”

    玉凤就等着萧良娣这一问呢!眼儿一亮,便笑道:“主人可猜一猜,这东西是谁进的?”

    萧良娣见她如此,心知有异,便道:“莫非是陛下赏了殿下的东西,如今却被赏了本宫?(萧玉音有是宜春宫之主)”

    玉凤却得意道:“陛下赏了殿下的东西,殿下心里有主人,赏了主人不过是稀松。可是这明珠凤簪呀,却是那陈州刺史献给殿下,殿下却拿他来赏了主人……主人您说,这殿下,是不是当真把主人看做心头肉,掌中珠了?”

    萧良娣初闻竟然是太子妃之父进来的东西,脸一沉便要摘下掷与地上,可玉凤这番话却叫她已然摸着了那凤簪的手微微一停,然后再将凤簪往发髻里更送了一送,含笑如春风道:“可不是?殿下这番心意,确实不能辜负……”

    又自照镜半晌,喜悦道:“别说,这明珠凤簪,还当真是合极了本宫的心意。”

    玉凤又得意道:“还有更合主人心意的呢!主子可知,为了刘昭训一事,陛下亲自下了旨,将太子妃罚俸一月,殿下又担心主人受委屈了,还要她禁足承恩殿一月呢!听说这旨令一下,太子妃当时就软在承恩殿了。”

    萧良娣冷冷一笑,道:

    “也该她吃些苦头才是!免得她总以为自己是这东宫第一能干的。再如上次一般,刻意挑着本宫与刘昭训起些冲突呢!”

    玉凤鄙夷道:

    “可不是?说起来还是个正妃呢!连一个小小的昭训都容不下,哪里有什么正妃的架势与态度!

    居然……居然还敢以内外有别之说,不准人家刘昭训的父亲入内探望……

    真是可笑,她母亲成日往东宫跑,一来就腿软走不回自家,恨不得就住在东宫才是……

    她怎么不说?

    哼!还不是看着人家刘昭训好欺负,所以拿刘昭训做样儿呢?”

    玉凤这番话,倒是说到了萧良娣心眼儿里。

    萧良娣恨恨地拍了拍桌子:“本宫自小儿便最见不得这般仗势欺人的……这王氏,当真是该做死了!”

    玉凤闻言,便机灵灵住口——

    她是萧良娣的入宫陪侍,算是萧家的家奴,又自小赐了萧家的姓,自然知道这萧良娣幼时曾因自己身为继室所出之女,而被那结发正室之子女多番欺凌之事。

    当然也知道,这是萧良娣一生最痛之心病。

    半晌,萧良娣又道:

    “话说回来,这刘昭训也不是什么可以轻视的人物……想一想,她已然是为殿下诞下了长子……

    可惜本宫此胎是女……若非如此,只怕殿下再不会看那王氏一眼了!”

    萧良娣又想了一想,才道:

    “不过这样一来,咱们在这东宫之中,却又多了一个盟友——哼!本宫就不信,若是本宫与那刘昭训联手,还有她王氏的好!”

    思及此,便着玉凤去请刘昭训,欲结交一番。

    玉凤应声而去。

    片刻之后。

    宜秋宫中刘昭训配殿。

    正含笑看着小小李忠吃饱了,睡着的刘昭训。闻得宇文燕来报道萧良娣有请。

    想一想,她便只得吩咐乳姆看好了忠儿,自己却带了宇文燕,跟着玉凤出了宜秋宫,径自往宜春宫而来。

    路上,宇文燕觑着玉凤不注意,便小声问刘昭训道:

    “昭训姐姐,你说好端端的,这萧良娣做什么请你去呀?”

    刘昭训眼观鼻,鼻观心,淡淡道:

    “去见过了,便知道了。”

    ……

    入得宜春宫正殿,便见萧良娣高髻正坐,刘昭训便欲盈盈下拜。结果萧良娣便急忙唤了一旁的玉凤扶起刘昭训,又笑道:

    “平日里与姐姐见面,总是匆匆,今日总算是好生得见……”

    萧良娣一句话,却在刘昭训抬头的片刻间,噎在了喉咙里——

    她之前虽然匆匆之间与这刘昭训打过几次照面,可是却从未正眼看过她。如今一看……

    果然,传言不虚,这刘昭训,当真是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萧良娣紧紧地捏了捏手中披帛,然她到底是大家出身,立刻便恢复了常态,笑容自若地请刘昭训入座。

    刘昭训见她如此,心下清楚,只是叹息,便点头谢过,在一边坐下。又淡淡道:

    “不知萧妹妹召云若前来,是有何要事?”

    萧良娣见刘昭训这般凉淡,心中微异,微微有些生气,然而终究还是笑道:

    “说起来,姐姐与妹妹也算是有缘,竟一同入宫,服侍太子殿下,是故妹妹便总想着要与姐姐一见。

    可惜之前诸事,总因太子妃之事不成……现下好歹是有机会了,咱们姐妹,也可算见上一面了。”

    刘昭训听得她提太子妃,便知其意,乃垂下眼帘,半晌才道:

    “不错,说起来,云若却是欠了妹妹一份情……这份情,云若日后必会还上的。”

    萧良娣见她如此,心下之气渐渐消散,却只觉有些奇怪:

    “姐姐似乎有心事?不知妹妹可能帮得上一二?”

    刘昭训抬起头,看着那张脸——

    那张虽然有着连脂粉也掩不住的青涩,可是却分外……分外让她觉得心惊,让她觉得痛苦,也让她觉得万念俱灰的脸……

    想了一会儿,她还是苦苦一笑,摇了摇头:

    “无妨……只是忠儿身体不大好,方才出来时,正哭闹着,云若实在是心牵幼子。”

    萧良娣倒也知趣,闻言便道:

    “若果如此,倒是妹妹不是了,那姐姐还是早些回去,去看看忠儿为好——毕竟,他可是太子殿下的长子呢!”

    颇有深意地一句话,萧良娣紧紧地盯着刘昭训。

    可刘昭训却似心不在此,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萧良娣见她如此,心中也觉无趣,又着身边侍人拿了些好东西与宇文燕,权当赏赐,便着玉凤送了她出去。

    刘昭训起身谢过萧良娣,便欲往外走,可是走了两步,她终究还是犹豫一番,转过头来,深深地望着萧良娣那张丰艳容颜,痴痴看了半晌,才轻轻道:

    “良娣妹妹长得,果然是少见的明丽动人。

    想必殿下是很喜爱妹妹的……

    只是云若有一句话,却要提醒下妹妹,不知良娣妹妹,可愿一听?”

    萧良娣见她如此目光,只觉心中不太舒服,闻言便敷衍笑道:

    “愿聆玉言。”

    刘昭训目光只是在萧良娣脸上来回游移,久久,才悠悠道:

    “良娣妹妹与云若同为太子殿下侍嫔。当真是有缘。且蒙妹妹相救,得见父亲,云若心中感激得紧。是故才出此言……

    妹妹,有句话儿,还请您记在心里,切记:

    太子殿下今日为国储,便是一国之储君。他的身边便从来不会缺了佳丽。还望妹妹谨记这一点。

    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无论发现了什么,都不要因一些不值得争的东西迷了自己本性,失了自己的风骨……

    只有这样,或者才能在太子殿下的心中,留下一席之地,才能保得自己家族无事,子女无忧。”

    言毕,也不再看一脸茫然不懂的萧良娣,自己径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