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小说网 > 新安郡王见闻录 > 第三十章 皇家团圆

第三十章 皇家团圆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秦皇后见到李嵩一家的时候,神情更为冷淡,刚开始甚至似乎并不欲言语。直至李厥拜倒在床榻前,流着泪唤了声“祖母”,她才微微动容,喟叹一声。毕竟这也是她亲自抚养长大的嫡子嫡孙,时隔多年再度相见,又如何能忍心完全不理会?

    见她流露出些许不忍之色,李昆与李衡立即扶起李嵩,李泰也跟着虚虚一托了事;阎氏妯娌三人则扶起了苏氏及其庶女;李欣与李徽兄弟二人离得近些,也忙将李厥搀扶起来。一时间,周围竟是断断续续地响起了抽泣之声,似是感触良多,又似是喜极而泣,拭泪者几乎比比皆是。

    秦皇后却并未理会晚辈们,也无暇观看谁哭得真情意切、谁哭得虚情假意。她仿佛是有些累了,缓缓合上眼,低声道:“下去罢。明日,苏氏与阿厥再来见我。”

    苏氏立即应诺,李厥亦是转悲为喜。李嵩的脸色则越发阴沉,仿佛风雨欲来前乌压压的积云,转瞬间便要电闪雷鸣。至于那位小娘子,显然已经顾不得其他,正很是隐晦地左顾右盼,却依旧难掩满脸惊叹艳羡之色。

    她的举止落在李徽眼中,竟觉得仿佛有些亲切。仔细想想,他们二人也算是同病相怜了:生在乡野之地,何曾见过长安这般繁华的城池,又何曾见过太极宫这般富丽雄壮的宫殿群?只不过,他年纪长,自幼亦是生长在富贵当中,便是再好奇也能控制得住;她确实年幼,也从未见识过锦绣乡,竟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他人眼中,日后说不得还会成为笑柄。

    为了显示对两位嫡亲兄长的一视同仁,李昆与杜氏再度准备了洗尘宴。兄弟姊妹们按照国礼家礼齐齐坐下来,彼此祝酒,互相问好,热情寒暄。晚辈们亦是坐在一处,或叙一叙别离之情,或好奇地彼此打量。倘若有人远远一眼看去,皇室一族不仅枝繁叶茂,更是处处欢声笑语,确实是一派太平景象。

    殊不知,席间李嵩只自顾自地饮酒,并不搭理其他人,与往年毫无二致。而李泰反倒是难得兴致高昂,频频与李衡、李昆饮酒说酒辞,时不时还开怀大笑,仿佛李嵩一家归来他反而是最高兴的那一个。女眷们倒显得和睦许多,当年苏氏作为大嫂尽职尽责,对妯娌与妹妹们皆很是照顾,诸王妃与公主亦承她的情。便是安兴公主亦很安分,并没有乘着酒意说出什么明嘲暗讽的话来。

    晚辈们的坐席间,李厥将庶妹李茜娘引见给嫂子与姊妹们之后,便与堂兄弟们叙旧去了。长宁郡主原本对这位堂姊有些好奇,觉得她与李徽一样出身乡野,说不得也像这位兄长一样有趣味。无奈李茜娘察觉众人对这位小娘子都十分看重,知道她是身份最为尊贵的小郡主,说话间不免有些过于小心谨慎,令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宴饮结束的时候,小家伙特地来到李徽身边,轻声抱怨道:“本来以为她是个有趣的人呢,想不到原来竟然什么也不懂。别说衣衫首饰了,就算是骑马射箭打马球她也不会。来的时候,他们不是遇上逆贼了么?我让她说一说详细情况,她竟然说自己昏过去了,只知道是群凶恶之徒,其余的一问三不知——”

    “若是换了你遇上一群逆贼,你不会受惊么?”李徽勾起嘴角,“这也怨不得她。”

    “但她明明是瞒着什么不肯说……”长宁郡主不满地哼了一声,“我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轻易能糊弄过去的!分明她记得逆贼的事,只是不想与我多说而已!这种事还用藏着掖着做什么?怕我听去了什么还是怎地?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和她来往了,阿兄也不许和她深交。”

    “我与她深交做甚么?”李徽并不怀疑小堂妹的直觉,只当是李茜娘刻意欲言又止,想吊着小家伙的胃口,结果反倒是惹恼了小家伙罢了。“与她气恼也不值当,你也别放在心上。不就是想知道这次谋逆的事么?阿兄去给你打听。”

    长宁郡主双目一亮,难掩兴奋:“当真?”

    “我何曾骗过你?且等着,待我打听得一清二楚之后,再来与你讲一讲这段传奇。”李徽也并不知晓此次李嵩遇刺之事的详细情形,正想向王子献打听一番。而且听自家阿兄提起,王子献的表现异常出众,亦令他越发好奇,想知道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回到濮王府后,李徽匆匆沐浴洗漱完,便去见王子献。王子献选的院子就在他的寝殿旁边,彼时他正披散着乌黑的长发,挽起袖子执笔疾书,优雅当中又有几分魏晋狂士之风。李徽瞧着不禁一笑,觉得这般模样也很适合他。

    他笑声清朗,王子献闻声抬起首,便见他带着满身湿气漫步而来。披落的长发上水珠依然滴滴答答,将衣袍濡湿,他却似是浑然不在意,带着蜿蜒的水迹走近前来:“子献奋笔疾书,是在习草体么?”说着,便垂首俯身看去,赞道:“真是一笔好字!笔锋精锐有杀气出!笔势牵连犹如箭雨!极好!极妙!!”

    王子献落下最后一笔,苦笑道:“原本写字为的是修身养性,无奈煞气未尽,倒教你看了笑话。”而后,他抬首见两个婢女犹犹豫豫地拿着长巾停在外头,便示意她们将长巾拿给他,他亲自给李徽擦头发。

    庆叟端着温热的酪浆走进来时,就见自家郎君正认认真真地替新安郡王擦湿发。两人的神态很是自然而然,仿佛都并不放在心上,却令他足下脚步不禁微微一顿:他家郎君可是琅琊王氏子弟,便是家中再没落,再不得父亲母亲欢喜,何曾做过这种服侍人的事?如今看起来,竟是有几分甘之如饴?!

    “不,我倒觉得字很不错,风格独具。不过,若是在旁人面前显露出来,倒是有些过于锋芒毕露了,不妥。”李徽点评道,话锋一转,“阿兄与我说过,你这次立下了汗马功劳,杀了许多逆贼。若不是你,大世父一家恐怕很难全身而退。我确实不曾想过,你的武艺居然如此出众。君子六艺,果真是样样精通。”

    王子献手中的动作略停了停,然后不慌不忙地继续:“当时情势紧急,引弓射箭的时候,来不及细想眼前不是箭靶、不是猎物,是活生生的人。待想起来的时候,也已经迟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你想用这几句话便打发了我?”李徽笑着扬起首,与身后的少年郎四目相对,“仔细说一说罢,我想听一听详细经过。总不能我的好友成了英雄,我却不知英雄究竟做了什么罢。到时候与旁人说起来,旁人恐怕还不肯信我呢。”

    王子献细细地端详着他的神态,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疑虑,遂展颜微笑:“好。你既然想听,我便从头到尾都说与你听。事情须得从万州驿道讲起。那一日我们正忙着赶路,眼看着还有一两个时辰便到了前方的馆驿。忽然,队伍中间竟有人撞上了绊马索,连人带马摔了下来,一时间众马都受了惊,整整齐齐的队伍立即陷入了混乱。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山林中又扑出将近一百逆贼……”

    李徽听得很是入迷,时而睁大双眸击案而叹,时而双眉紧锁担忧尽显,时而眉眼弯弯含着笑意,时而目光微转兴味盎然——王子献几乎是时时刻刻都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幻,说着说着,心中最后几分担忧也尽数消失了,越发从容自在。

    两人一个说得兴起、一个听得入神,索性便抵足而眠。庆叟与曹四郎守在旁边的厢房里,直到夜色已经很深了,还能隐约听见两人的笑声。他们都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两位小郎君似乎也仍旧很精神。

    翌日清晨,王子献醒过来时,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身边仿佛多了些什么,热气腾腾。他回想起在家中曾经遭遇过的“艳事”,猛然张开双眼,瞬间便完全清醒过来,神情冷峻地转过身——就见近在咫尺处,一张正酣睡的面容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容色如玉,恬淡温和,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

    满腔的怒火刹那间便尽数熄灭,他打量着眼前的人,忽而勾起了唇角。原来,他其实并不厌恶与人同起同卧,不过是需要挑剔此人究竟是何人罢了。若是好友,他何止是不在意,甚至是欢迎他分享他的床榻。

    李徽在半睡半醒之间,发现眼前似有人影晃动,并未多想,便道:“王妃……?”奇怪,他与王妃关系淡漠,除了大婚那几日之外,从未同床共枕过。怎么如今竟突然亲近起来了?

    王子献听见模模糊糊的“王妃”二字,不由得怔了怔。勉强掩去心中莫名的不喜之后,他便低声笑了起来:“大王昨夜可是做了什么好梦?居然一觉醒来便有了王妃?”

    李徽睡眼朦胧地望着他,这才渐渐醒了过来,笑道:“是我错了,一时口误,子献莫怪。”

    “我有什么好怪的?”王子献坐起来。

    李徽依旧躺着,虚虚地朝他行了一礼:“为了以示赔罪,我们不如仔细商量商量,如何好好用你这番功劳?大兄既然说了,他会将你的功劳禀告给祖父,祖父便不会亏待于你。你可曾想过,想用功劳换什么?”

    王子献垂下眸,定定地望着他,低声道:“不曾想过。”

    “千牛卫显然不适合你,我且替你好生想一想。若是阴差阳错,你可不能怨我。”李徽笑道。

    “……”王子献挑起眉,毫不犹豫地回道,“我信你。”

    说罢,两人对视,遂倒在床榻上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