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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第二百二十章 珍重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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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rong>翌日,奉圣人之命,李徽与长宁公主带着一封敕旨来到了越王府。@乐@文@小说 不过被金吾卫重重圈禁了数十天而已,昔日清雅秀丽的越王府便已经流露出了破败的气息。荒草丛生,灰尘遍地,仿佛所有的殿堂与亭台楼阁都随着秋风与落叶失去了颜色。偌大的王府内,除了主院住着的女眷以及数名服侍她们的亲信奴仆之外,竟再无人烟。

    李徽立在主院外,回首望向远处空无一人的重重院落,不由得想起先前越王府人来人往的场景。若论起子嗣来,李衡在一群兄弟姊妹中独占鳌头,既不缺嫡子嫡女,更有不少庶子庶女。因李衡不愿分家,故而过去无论是成年或是未成年的儿女们都住在府中,几乎每一座院子里都住着主子,端的是热闹非凡。

    然而,子嗣旺盛又如何?越王府的倾覆,归根结底便是不曾教养好归政郡王与郎陵郡王兄弟二人。或许,越王府谋逆案也令许多明眼之人终于幡然醒悟——多子并非多福,教养好的儿女方能带来福分,教养不好的儿女则只会害人害己。

    已然软禁多日的王氏、高氏等人亦是身着素衣,满脸疲惫地迎出来接旨。当听见敕旨中称,庶人李环娘自请守昭陵,圣人有感其孝心可嘉,保留其信安县主的封号,着新安郡王即刻护送她前往昭陵时,王氏与高氏都怔住了。

    信安县主神情十分平静地接过敕旨,目光中充满了坚定:“多谢贵主与堂兄相助。”她曾经羡慕长宁公主能有心悦的少年郎,也曾惋惜他们到底不能在一起。她亦同样幻想过与自己未来的夫婿举案齐眉,然而王家的所作所为却令她再也难以忍受。她是宗室贵女,如何能为了富贵与安稳忍气吞声?与一个令她觉得耻辱的男子生活在一起?

    与其未来几十年一直都痛苦不堪、受尽内心的折磨,倒不如还给自己一份清静。纵使她蹉跎了青春年华,很难再获得好姻缘,一生一世过着清清静静的日子亦是不错。更何况,为祖父祖母尽孝原本便是应该的,同时或许也能为毁于谋逆名声的父兄夺回些许赞誉呢?

    “环娘……你……你真是个傻孩子……”王氏呆愣着道,瞬间便泪流满面。此时此刻,她无比懊悔——自己当初为何坚持让幼女嫁回娘家?又让幼子娶王家女为妃?阿郎曾数度对她说过,王家一代不如一代,目光太过短浅,不适合进入朝堂。她却坚持不信,还责怪他不帮着王家谋取高官。便是姑母王太妃数度提醒她,不可被娘家人左右,她亦并未放在心上。

    而今,她的儿女都被王家人羞辱,而她竟还想着委曲求全,让女儿嫁进去寄人篱下,果然是太过天真了些!!不错,一个强大的娘家才能让女人在夫家抬起头来,但若是娘家不再可信,不再护着她,不再珍惜血脉亲情,她又何必因顾及他们而伤了自家人的心?

    “我也只想让你过得安稳些而已,也罢……”拭去泪后,王氏轻轻一叹,“留在昭陵应当也不错,你祖母尚在,悦娘与玄祺也会照拂你……”她应该庆幸,无论是长宁公主或是李徽,都是可信的好孩子。而且,谋逆之事并未牵累王太妃,她定然也会尽力护着自己的孙女。

    “阿娘放心,儿一定会求祖父祖母的在天之灵保佑你们安然到达岭南,然后早日返回长安。”信安县主跪倒在她面前,俯首行大礼。而后,她又对憔悴了许多的高氏道:“日后便有劳阿嫂替我孝顺阿爷阿娘了。”

    “妹妹尽管放心。”高氏颔首回道,既没有羡慕亦不曾嫉妒,依旧平静如常。

    她从来都不是王氏所喜的儿媳,但如今看来,她看中的幼子媳妇反倒远远比不上长媳。而且,她们被软禁在越王府之后,王家忙不迭地划清界限,高家明面上默然,暗地里却送了来了不少钱财与衣食之物,确实是有情有义的亲家。

    “我想将莹娘带走。”信安县主又道。

    高氏双目微亮,毫不犹豫地回房将不过半岁的女儿抱了出来。她在子息上亦是颇为艰难,与李玮结缡多年,眼下只得莹娘一个女儿。得知全家流放岭南之后,她心中便恐慌起来——女儿年纪实在太幼小,在寒冬腊月千里迢迢跋涉去往岭南,极有可能半路夭折。原本她想将孩子托付给娘家,或者王太妃,如今信安县主竟主动提出将侄女带在身边,却是再好不过了。

    见信安县主小心翼翼地抱着小侄女,王氏本想开口让她将两个庶出的孙儿也带上。然而仔细想想,带上小孙女或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孙子们却是太过醒目了。而且,信安县主对庶出侄儿们的感情很浅,大约也不会答应此事。

    “二世母放心,侄儿必会将环娘和莹娘平安送到昭陵。”李徽道。接到圣旨之后,他便做足了准备,保证信安县主在昭陵衣食无缺。

    长宁公主也道:“只要有我在,便绝不会容任何人欺负环娘姊姊和莹娘。”她已经悄悄借故将亲信宫女放入昭陵之中,日后便能好生照料堂姊与小堂侄女了。

    其实,在昭陵守陵之人并不少。既有自愿守陵者——诸如深深为太宗皇帝所折服,主动辞官的一些低阶武官文官;亦有被罚守陵者——诸如荆王幼子李阁等犯过错的宗室子弟。信安县主的身份毕竟与他们不同,故而圣人破例让她住在昭陵外的行宫中。李徽顺势在附近安插了一些眼线,命他们在保护信安县主与堂侄女的同时,重点监视李阁的动向。

    以李阁此人的“天真”与“愚蠢”,李徽毫不怀疑,只要有机会,他必定会狠狠地坑荆王一回。就算荆王府将所有的漏洞都堵上了,只要李阁尚在,便会给安兴长公主及其党羽带来可趁之机。

    将一切安置妥当后,李徽便匆匆回了长安,正好赶上送别越王府众人离开。

    与昔日楚王一脉浩浩荡荡地离开长安完全不同,他们看起来更为落魄——因已经被废为庶人,流放岭南亦是刑罚,故而每个人都身着素衣,连行李亦是十分寒酸,更别提带上甚么钱财之物了。而且,还有约五十来个金吾卫在旁边虎视眈眈,负责一路将他们“押送”过去。

    亲自送别他们的唯有亲眷,并无世交。宗室皇亲当中,所有长辈都不曾出现,只有临川长公主与清河长公主亲临,宣城县主及其夫婿,以及李徽、长宁公主、永安公主、秦承、秦筠、周俭、周仪等晚辈;姻亲也只有高家派来了当家娘子,王家则只来了几名晚辈而已。

    王氏对娘家的晚辈毫不理会,只是亲热地挽着宣城县主和清河长公主,与临川长公主、高家当家娘子说话。高氏带着两三个沉默寡言的庶弟妹陪在旁边——除了归政郡王与郎陵郡王之外,越王府还有几个确实毫无存在感的庶出郡王,这回同样受到了牵连,阖家一起流放。

    王家的年轻女眷完全被忽视,只得尴尬无比地立在一旁。而她们的夫婿也想尽办法要与李玮、李璟说话,然而兄弟二人早已不比从前那般心软,同样视他们于无物。经过悔婚这样的侮辱,越王府众人如何还愿意与他们来往?不与祁县王氏反目,已然是看在王太妃与王氏的颜面上了!!

    “哼,这门亲事倒是毁得极好!”李璟毫不顾忌这些个表兄是否能听见,高声冷笑道,“若是当真娶了她,我才落不着半点好处!说不得只要见我在官场上沉浮,她便会迫不及待地与我和离呢!!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娶了这样的娘子又有何益?!”

    “此事既然已经过去了,你便不必放在心上。”李徽瞥了瞥涨红了脸的王家人,“何必与这种小人计较?你需要考虑的事还多着呢。”

    “是啊,大丈夫何患无妻。”长宁公主亦笑道,“过几年你再回长安,我保证帮你寻个合意的堂嫂如何?像厥卿堂兄那样,娶心仪的女子为妻,才能过得舒舒服服。”她出降之后,便能在自己的公主府里举办宴饮。到时候,全长安城的高官世族小娘子都能邀过来相看,还愁寻不到一位堂嫂么?

    李璟只觉得心中一片暖意,不禁清咳一声,眼中的忿然消减了许多。自从谋逆案发生之后,他心中时时刻刻焦灼难耐,日夜不得安宁,几乎被郎陵郡王与归政郡王刺激得彻底改易了性情。然而,在面对微笑如故的堂兄堂妹之时,又仿佛依稀回到了过去。

    那时候,他直率得近乎天真,眼中几乎没有任何阴影与暗沉。如今,却再也回不去了。纵然几年后,越王府能够得以平反,再度回到长安与他们重聚,他心里也很清楚,所有一切都将变得不同。

    “大王。”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就见杜重风行色匆匆而来。不知为何,看见这位并不算十分熟悉的友人的刹那间,他心中竟隐隐松了口气。而他仿佛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直都希望能够在离别时再见到他——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够证明,他们确实已经是真正的朋友罢。

    “他们何时变得如此亲近了?”长宁公主挑起眉,望着堂兄难得露出的笑意,依稀觉得仿佛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景行这一回,到底没有看走眼。”李徽回道,“他被软禁的时候,杜重风数度悄悄来濮王府拜访,探听他的消息。若不是我保证景行不会有事,他还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其实,之前他并不认为杜重风已经将李璟当作友人。毕竟一直都是李璟主动去寻他,而杜重风却从未拜访过越王府。如今看来,确实是他想岔了。

    “此人可信?”

    “还须斟酌,再接触些时日罢。”

    “阿兄,咱们可用之人太少了。看看安兴的党羽,再瞧瞧我们,简直毫无反击之力。”

    “区区一个杜重风,能带来甚么反击之力?”李徽摇首道,“就算他明年得中状头,进入官场之后,也会因杨家之故受到牵连,无法得到叔父的信任。而且,区区一个状头,便是当了校书郎或者县尉,亦是毫无用处。倒不如等杨家覆灭之后,再安排他入仕得好。”杜重风与杨家走得太近了。而且他除了不愿娶杨家小娘子,不愿与杨家同流合污之外,对杨家并没有甚么恶感。如此之人,或可用,但绝不可尽信。

    听罢,长宁公主微微蹙起眉,只得一叹:“阿兄,接下来两三年,咱们的日子会不会格外艰难些?”

    “……有叔父在呢。”李徽淡淡地道。

    “……”长宁公主垂眸不语。其实他们都很明白,一旦圣人有了合意的继承人,便是她们姊妹再受宠,定然也不如未来的东宫太子重要。而太子是否会向着杜皇后,日后又是否会真正亲近她们,便很难说了。

    在灞桥的另一侧,王子献带着何城、王洛娘与王湘娘,亦在为圆悟送别。经过上回引蝉寺之事后,圆悟不再避开他们,王洛娘姊妹也明白了他投身空门的决心,于是终于相安无事。故而当他们得知他将再度出京云游后,便特地过来相送。

    “一路小心。”王子献叮嘱道,“莫要随意冒险,斟酌行事。”

    “阿弥陀佛。”圆悟双手合十,向他与泪盈盈的姊妹二人行礼,转身离开。

    当他缓步行远时,长宁公主发现了远处熟悉的背影,目光微微一动。然而,她到底只是目送这个深藏在她心中的少年郎步步行远,一言未发,连神色似乎也没有任何变化。

    不久,越王府众人也即将启程。王氏与高氏等女眷登上朴素的牛车,李衡独自骑着驽马,李玮李璟等人则只能步行。宣城县主见状,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她给父母兄弟们带来了好几车收拾好的行李,里头还有好些钱财,李衡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非他固执不知变通,而是此去数千里,实在是太过危险,带着数车行李与重财并不合适。

    越王府众人缓缓远去,远方又有声势浩大的车队辚辚驶来,玉石装饰的牛车马车犹为醒目,按照规制来看显然绝非常人。两厢错过的时候,在迎面而来的庞大车队的映衬下,越王府诸人显得更为狼狈不堪。甚至连护送他们的金吾卫,也不得不避开这个连车夫都有些趾高气扬的车队。

    “那是何人?”李徽心中倏然升起了不舒服之感。

    不知何时来到他身侧的王子献仔细端详,悠然答道:“江夏郡王。”

    “讨厌!”永安公主奶声奶气地说出了几乎所有晚辈此时的观感。

    就算是他们迁怒又如何?人与人之间的眼缘,原本就是十分奇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