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被亲近之人出卖。然而,更为悲剧的是,出卖的人浑然不知晓自己方才做了甚么。乃至于听得长青帝摆手打发他出去时,贾赦依然是一头雾水。

    他说啥了?

    哦,就是让林海回头给他一份厚厚的谢礼。虽说这个要求听着略有些不要脸了点儿,不过也没啥罢?他要他的,至于林海给不给,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贾赦心情格外轻松的离开了宫中,浑然不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狠狠的黑了贾政一把。

    ——他是真的不知晓。

    也因此,到了二月里,乍一听闻长青帝命包括林海、贾政在内的数名官员立刻返京时,贾赦仍有些不明所以。虽说今年年底就该是三年一度的回京述职了,可如今才二月中,哪里就需要这般着急了?且长青帝的命令不单是让这些人即刻回京,还是八百里加急……

    出大事儿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当然也包括贾赦在内。要命的是,这件事情压根就人刻意隐瞒下来,以至于就算不是官场中人,也不过是略迟了几日也知晓了这个消息。这要是旁人也就罢了,偏生连足不出户的贾母都听闻了。

    “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儿?天,天!我的政儿是不是出了事儿?怎么忽然间就……”贾母一脸的忧心忡忡,唯恐她的宝贝次子遇到麻烦。而一旁的贾敏则比贾母更为担忧,只因被召回的人中,不单有她的二哥贾政,还有她的夫君林海。

    其实,若仅仅是林海,但凡不算太傻的人都能猜到缘由,毕竟在上个月长青帝才刚发落过前太子。哪怕罪名说得很是含糊,可前后一联系,难免会联想到之前江南诸多官员联名为前太子请愿一事。虽说还是有人嘀咕怎的先前廉亲王请愿就可以了,换做旁人就又不成了?可甭管心里头是怎么嘀咕的,起码明面上长青帝发作了那么多人,但凡还有点儿理智的,都知晓近段时间要消停些。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长青帝若是觉得还不曾发作够,愣是要追究江南一带联名官员的责任……虽也挺冤枉的,可勉强也在理呢。

    问题是,这跟贾政有啥关系?

    贾政是两年多前调职到了直隶州汝州的,汝州那地儿,其实离京城不算特别远,当然距离还是有的,若是快马加鞭的话,十来天也能到。至于江南一带,不好意思,哪怕再怎么迅速,外加顺风顺水的,那也起码要月余时间,若是碰上个天气不好起风下雨甚么的,那就更不好说了。

    换句话说,汝州跟江南一带的距离……

    也是蛮喜人的。

    说真的,贾赦也想不明白,又因着知晓这会儿他若是往荣庆堂而去,铁定会被贾母揪着哭诉的,甚至还有被迁怒的可能性。也因此,贾赦乖觉的所在荣禧堂里,哪怕荣庆堂那头接连来丫鬟说,老太太身子骨不舒坦,他也坚决不主动过去挨骂。

    于是,贾母果断的从担忧转为了愤怒。

    “那个混账东西是甚么意思?拿我当会吃人的老虎还是怎的了?我不过是因着担心政儿,想让他过来问问情况,他却躲着我避而不见?孽子,孽子!”贾母气得连连捶胸顿足,脸色也隐隐有些发青发紫,唬得一旁的贾敏忙丢开了对夫君林海的担忧,转而连声安慰起了贾母,还命人立刻将几个哥儿姐儿唤到跟前来。

    跟以往一样,珠哥儿、琏哥儿都是早早的离府去国子监念书的,因而他们是注定不在府里头的。偏生前段时间,王夫人又动了一回胎气,加之她也快到临盆的时间了,一直心慌慌的,贾母索性让元姐儿暂停了功课,去梨香院陪着说话解闷。也因此,唤了半日,也不过是唤来了俩不着调的东西。

    一个是始终住在荣庆堂不曾离开过的东府嫡孙蓉儿,另一个则是被贾赦命令去荣禧堂待着却时不时偷溜回来的迎姐儿。

    “老太太怎么了?”迎姐儿来得最快,几乎是冲进来的。而她进来没一会儿,蓉儿也跟着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至于俩人的奶娘丫鬟,愣是被他俩丢在了后头。好在俩人一直待在荣庆堂里头并不往外跑,倒也不至于会出意外。

    见迎姐儿过来了,贾母先是横了贾敏一眼,这才缓了缓语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二丫头,你往荣禧堂跑一趟,将你老爷太太都唤来。”

    “好。”迎姐儿虽说缺点一大堆,贪吃护食又淘气,可她本性还是很乖巧听话的,听得贾母的吩咐,连缘由都不曾问,便一个转身,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可怜的是蓉儿,他到底人小腿短,哪怕因着经常跑跳,比同龄的孩子灵活多了,却仍是比不上迎姐儿。这会儿,他好不容易才勉强跟了进来,还没等他喘口气,就眼睁睁的看着迎姐儿飞速窜走了,登时连连瞪眼:“小姑姑!小姑姑别走!小姑姑带上蓉儿!”

    然后,蓉儿就被丫鬟拦了下来。

    饶是贾母方才心情极为不佳,这会儿也被这俩活宝也逗乐了。这先前贾赦还颇为担心这俩整日里吵嘴打架,闹出个不好来没法收场。可她倒是觉得,这俩活宝是越闹越感情好,但凡有少许工夫没瞧见对方,一准跑屋子乱窜的找人。

    又见蓉儿非要追上去,贾母忙道:“蓉儿别急,二丫头一会儿就回来了。”

    “还回来?”蓉儿闻言立刻转身望了过来,只是面上的神情却犹有些不信。

    贾母见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一老婆子,还能逗你玩儿不成?她是回去喊人的,转身就回来了。你这孩子……我以往可曾哄过你?”

    这倒是没有。蓉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旋即立刻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几步蹦到贾母跟前,仰着脸一副天真无邪的小模样,尤其那小嘴儿甜得不得了:“老太太才不哄蓉儿玩,老太太最好了!呃,那个坏坏的老爷哄蓉儿玩!”

    拍马屁到最后,却是冷不丁的变成了控诉。

    “哪个坏坏的老爷?”贾母却是狐疑了,扭头看了贾敏一眼,却见贾敏一副极为无奈的模样,当下便了然的道,“肯定不是东府的敬儿罢?哼,这么说来,就是贾赦那混账东西了!”

    能在荣国府内被称之为老爷的,统共也就那仨儿。宁国府的敬大老爷是其一,问题是贾敬的为人最是稳重不过,说他不苟言笑甚至太过于阴沉都无妨,却是绝对不可能哄小孩子玩,更别说贾敬已经很久不曾来荣国府了。其二便是贾赦,其三就是贾政。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贾母当然不会去怀疑打小就一脸严肃的次子贾政,更何况贾政都多久没回府了,指不定蓉儿压根就不认识他。那么剩下的……

    “老太太。”那拉淑娴缓步走了进来,笑得一脸和气。

    见只有那拉淑娴一人,贾母面上明显的闪过一丝不敢置信,旋即又不死心的扫视着那拉淑娴身后,见打帘子的丫鬟都把帘子再度放下了,这才不甘不愿的承认,贾赦那混账东西果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贾赦那混账小子呢?孽子,孽子!我这是造了甚么孽才会生出这么个混账来呢?还不如当年生下他就溺死在马桶里来得干脆!”

    那拉淑娴面上的笑容变成了苦笑,等贾母哭到了一个段落后,这才上前道:“老太太唤我过来可有事儿?二丫头只说您寻我,却不曾具体说明发生了何事。对了,二丫头这会儿正缠着我家老爷,也许会略耽搁一会儿。”

    “你少哄我!”贾母不哭诉了,板着脸气哼哼的道,“二丫头是甚么性子,我能不知晓吗?哼,就算你这话是真的,那也该是二丫头缠着那混账东西非要他来我这儿罢?”

    甭管迎姐儿有再多的缺点,起码她是个听话的孩子。既然贾母说了,让她将贾赦和那拉淑娴唤过来,那她就必然会看着这俩人过来了,才会一同过来。如今,只见那拉淑娴来,而不见贾赦和迎姐儿,究竟是谁的锅,不是明摆着的吗?

    “……老太太您说的是。”沉默了少许工夫,那拉淑娴不得不承认贾母这回猜得完全没错。

    就在方才,迎姐儿蹦蹦跳跳的回了荣禧堂,二话不说就伸手来拉贾赦和那拉淑娴。这一开始,俩人并不知晓甚么情况,又怕伤到了她,故而都起身随她走了一小段路。及至看到迎姐儿并不是往前头正门去的,而是走后头的穿堂打算抄捷径往荣庆堂去时,贾赦登时不干了,一把挣脱了迎姐儿的手,便要往回走。也就是到了这会儿,迎姐儿才开口将贾母吩咐她的话说了出来,自然,那拉淑娴是继续往前走了,而贾赦则开始跟迎姐儿展开了拉锯战。

    凭良心说,那拉淑娴真的很想喷贾赦一顿,即便他不愿意去见贾母,也不用幼稚到跟迎姐儿玩拔河罢?说好听点儿,这叫童心未泯。说难听点儿……

    他是不是傻啊?!

    老老实实的将实情说了出来,还不等贾母再次动怒,诸人就看到蓉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在所有人都不曾回过神来之前,嗖的一声窜了出去:“小姑姑!蓉儿来帮你了!”

    莫名的,那拉淑娴有种不祥的预感。仔细一思量,甭管贾赦有多混账,他都不可能弄伤蓉儿的,最多最多,也就是回头把气撒在珍哥儿身上。这般想着,那拉淑娴格外的淡定。

    小半刻钟后,贾赦哭丧着脸被拖进了荣庆堂里。

    “你还有脸过来!”贾母张口就喷。

    贾赦一脸的无辜和凄凉:“又不是我愿意来的,还不是这俩小孩崽子非要拖着我过来!居然还知晓挠我痒痒,还动手掐我!”贾赦异常悲愤,迎姐儿也是罢了,那是他闺女,蓉儿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儿?怪招那么多,看他回头不狠狠的收拾一顿珍哥儿。

    这就是传说中的父债子偿!!

    “你还跟我说不是你愿意的?”贾母险些没被贾赦气得背过气去,只拿手指虚点着贾赦,颤着声音怒斥道,“你说,你弟弟被召回京城,是不是你干的好事儿?!”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甚至还包括开口说话的贾母。

    其实,在这话脱口而出之前,贾母压根就没有想过还有这么一个可能性。在她看来,长子贾赦即便是通过科举走上了仕途,仍然依旧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哪怕贾赦同廉亲王交好,贾母仍不认为贾赦有能耐让长青帝接受他的意见。

    然而有些事情,就是属于不去想时,完全没有意识到有这么个可能性。可一旦往那方面去想了,却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如今的贾母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贾赦!你个混账东西,难不成你弟弟那事儿真的是你干的?你说,你究竟做了甚么?你向圣上说了甚么?”贾母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觉得有可能就越是怒上心头,只拿眼死死的盯着贾赦,一副不得到回答不罢休的模样。

    说真的,贾赦也有些懵了。

    “我说甚么了?贾政……我从来都不曾弹劾贾政,倒是妹夫,上个月我刚向圣上递过折子,就是江南一带的官员联名为前太子请愿那事儿。可我也不是故意想害他,老太太您要知晓,那罪名一旦坐实了,削官罢职都是轻的,前太子那些个左膀右臂,哪个不是获罪入狱了?妹夫只是平调回京城,不碍事儿不说,他回头还要感谢我呢!”

    这事儿……贾母并不知情,当然贾敏也完全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遭。

    足足愣了一盏茶时辰,贾母只不敢置信的看看贾敏,又望着贾赦:“你说你弹劾了你妹夫?!”

    哪怕这话有断章取义的嫌疑,不过总的来说却也并不错,因而贾赦只在略一思索后,重重的点头:“对啊!”

    “你竟然还敢说对?!”贾母倒抽了一口凉气,旋即两眼一翻,脸色发青的晕厥了过去。

    那拉淑娴从头至尾都只默默的看着,及至见贾母如她所料的那般晕厥了,这才淡然的唤丫鬟去前头寻管家请大夫,随后又将迎姐儿和蓉儿唤到跟前,末了只淡定自若的看着满屋子的人瞎跑忙活。

    没法子,这些年来,贾母晕了太多回了,以至于那拉淑娴完全麻木了。当然,同样麻木的还有除却贾敏之外的所有人。贾赦自是不必说了,他都习惯成自然了。至于在屋里瞎跑忙活的丫鬟们则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贾赦等人淡定无妨,左右贾母事后也不会拿他们出气,可若是身为丫鬟却也摆出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指不定回头就被拨到洒扫处当粗使丫鬟了。

    唯独除了贾敏,哪怕已经见过两三回了,她还是担心的落下泪来:“老太太!老太太您醒醒!老太太……”

    贾赦就站在贾母跟前不远处,见贾敏确是一副担忧至极的模样,略有些迟疑的道:“敏儿你要不然先回去歇着?别等下你也跟着病倒了。”

    听得这话,贾敏不敢置信的扭头看着贾赦:“老太太晕过去了,大哥您竟是让我独自去歇着?”

    “要不然呢?你待在这儿有啥用?不就是哭啊喊啊,等待会儿大夫过来了,你还要避开,这不是吃饱了撑着吗?乖,听大哥的话,带着蓉儿回屋里歇着。”贾赦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向贾敏道,顿了顿后,又回头去看那拉淑娴,“淑娴你也是,领着二丫头回荣禧堂罢,这儿有我呢。”

    这番话一出,贾敏直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倒是那拉淑娴没好气的横了贾赦一眼:“要我说,老爷您才该避开点儿。来,领着二丫头和蓉儿去旁的地儿玩一会儿,也省得回头老太太醒来了,睁眼一看到老爷您,就又给气晕过去了。”

    “也对。”贾赦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当下便从善如流的领着俩孩子头也不回的出去了……出去了……出去了。

    眼睁睁的看着贾赦离去,贾敏看得瞳孔都快放大了,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可等她回过神来之后,贾赦领着俩孩子都走得没影儿了,倒是那拉淑娴依然淡定的坐在椅子上,间或拿眼去瞧瞧贾母。

    贾敏道:“大嫂,您……”

    “敏妹妹,怎么了?”那拉淑娴笑得一脸和善,却仿佛在说贾敏少见多怪。可不是少见多怪吗?哪怕贾敏也曾见过贾母晕过两三次,可前头两次她贾敏都是哭得肝肠寸断涕泪横流的,哪怕这一次只是担忧还不曾哭,却也没有立刻学会淡定自若。

    用贾赦的话来说,晕着晕着不就习惯了吗?就算如今还不曾习惯,往后也迟早有一日会习惯的。这话搁在贾敏身上便是,多看几回也就习惯了,反正隔段时日就要来这么一次,不习惯还能怎么样?

    然而,贾敏的确没法将贾母晕厥当成习以为常的事情。

    两刻钟后,大夫被请来了。而此时,贾母也被丫鬟婆子搀扶着回了内室里。大夫诊脉之后,仍是以往的那套说辞。无非就是贾母年岁大了,不能轻易动怒,要不然极容易怒火攻心,再多来几次指不定就要中风了等等。

    于是,贾敏又被结结实实的唬住了。而那拉淑娴却觉得这番话她都快背会了,还有心力安慰贾敏:“敏妹妹无需这般挂怀,同样的话单是我就听了不下十来遍,从七八年前,大夫就这么说了,如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太太不是一样身子骨硬朗得很吗?无妨的。”

    那拉淑娴都这么说了,贾敏还能怎样?既不能跟娘家的大嫂争辩,又不愿意附和这种一听就不负责任的说法,憋得贾敏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最终也只能懊恼的守在贾母床榻边上,一副非要亲眼看着贾母醒转过来的倔强模样。

    见状,那拉淑娴也只是泛泛的安慰了几句,便转身告辞了。比起已经晕成习惯的贾母,那拉淑娴更担心贾赦带着俩孩子不知晓去哪儿闹腾了,万一再出个甚么事儿,恐怕贾母真的要疯了。

    ——比起贾母有可能中风,那拉淑娴更担心贾母被贾赦逼疯。

    万幸的是,贾赦虽然很不靠谱,却还是有些分寸的。当然,前提是忽略到园子里那惨烈的情形。

    如今还是冬日里,若是南方的话,也许某些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会冒出了绿芽来,可搁在京城,却是起码要到三月里才会泛绿。而二月中的园子,因着下人们打扫得很彻底,已经看到不到一丁点儿雪渣子了。只不过没有雪,也没有旁的物件,光秃秃的园子里,只有假山并零零散散的光树干而已。

    但起码之前的园子看起来干净整齐!

    然而,当那拉淑娴问明了贾赦的去处一路追来后,却愕然的看到,园子里七零八落的躺着好些个树干,而她家的宝贝胖闺女正奋力的爬上一棵手臂粗细一人多高的小树上,用自个儿的体重将小树折断。

    登时,那拉淑娴也要不好了。

    她家这个是闺女啊!不对,这跟儿子还是闺女没关系,就算是个臭小子,也没得干这些缺德事儿的。可怜的树儿,哪怕如今看着光秃秃的一点儿也不美观,可再过一个月铁定能发芽长叶子了。然而……

    “贾迎春!你给我下来!”那拉淑娴一声怒叱,迎姐儿哧溜一下窜了下来,没两步就蹦到了那拉淑娴跟前,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萌萌的看着那拉淑娴,还软软糯糯的喊了一声:“娘!”

    一下子,那拉淑娴满腔的怒气就被戳破放跑了。

    缓了缓情绪,那拉淑娴板着脸道:“你这是在作甚?这些树是招你还是惹你了?怎么就闹腾成这般了。”

    “二丫头在帮爹干活!”虽说小时候迎姐儿都是唤贾赦和那拉淑娴为老爷太太的,不过自打过继给了大房后,她反而顺着十二唤起了爹娘。当然,其实小时候她也这么喊过,只是被那拉淑娴制止了而已,也是直到过继之后,迎姐儿再这么喊时,才没有被纠正。

    “赦大老爷,您又是在作甚么幺?”那拉淑娴没好气瞪着贾赦,后者一把将在另一棵树上荡悠的蓉儿给拽了下来,颠颠儿的跑到了那拉淑娴跟前,讨好的道:“淑娴,我在带俩孩子玩呢!”

    那拉淑娴一个眼刀子甩过去,结果还不等她再度开口,贾赦又道:“还有个事儿,我听你方才唤二丫头甚么?贾迎春?不不,二丫头早就改了名字了,我没同你……们说吗?”

    回答贾赦的是那拉淑娴、迎姐儿并蓉儿三人齐刷刷的摇头。咳咳,最后那个纯粹只是有样学样。

    “早就改了呢,大概是在珍哥儿他媳妇儿走之前的那会儿。”贾赦仔细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具体的时候,只含糊的带过道,“反正就是改了,已经写进族谱里了。我给二丫头取的名字是贾璎,璎珞的璎。不过这是大名,小名既然都唤惯了,那就还是叫迎姐儿好了。”

    贾赦笑得一脸的谄媚,还不忘拉那拉淑娴一把,带头往荣禧堂去。

    果然,被贾赦这么一带,那拉淑娴完全忘记了要找贾赦算账。当然,在园子里折腾原就只是小事一桩,与其说那拉淑娴心疼那几棵小树,还不若说她更头疼迎姐儿愈发假小子的行为。这会儿听得贾赦给迎姐儿改了名讳,立刻就转了心思。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到给孩子改名?这二丫头一个吗?旁人可曾改了?”那拉淑娴一面跟着贾赦往荣禧堂走,一面分神看着又开始打打闹闹的迎姐儿和蓉儿,满脸的不解。

    “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儿,给每个孩子改名玩儿吗?”贾赦先吐槽后才无奈的回答道,“就只改了二丫头,这不是因着她的名字不合适吗?要不然也不会特地寻了敬大哥哥去改。”

    “不合适?”

    “可不是不合适吗?咱们家的规矩原就是嫡女跟着嫡子的名讳走,当然庶女就无所谓了。像我这一辈儿,也就是敏儿随我和二弟的名讳,我那三个庶女都是以花为名的,土气的要命,乍一听还道是丫鬟呢!”

    贾赦真的是有啥说啥,完全不顾忌旁的。这虽说大部分人家都不拿庶女当一回事儿,可也不能这般大喇喇的说出来罢?说自个儿的庶妹像丫鬟,真不知晓他这算是羞辱了谁。

    好在那拉淑娴才不像贾赦这般大无畏呢,只当没听到后半截话,道:“二丫头跟着琏儿他们走了,那元姐儿呢?”

    这话一出,贾赦脚步一顿,旋即一脸发懵的看过来:“对哦,还有元姐儿。”

    那拉淑娴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完全不知晓该如何接贾赦这话。好在贾赦原也没指望那拉淑娴接话,停顿了少许工夫后,又道:“奇了怪了,我还以为只有我傻,忘了给二丫头改名讳了。怎的二弟他们比我都傻呢?这要如何是好?等二弟回来了,让他去寻敬大哥哥?”

    “可是老爷,您为何非要给二丫头改名呢?”那拉淑娴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人规定嫡女的名讳非要跟着嫡子走罢?旁的也就罢了,我娘家那头就不是这样的。”

    原主张氏的闺名同那拉淑娴的汉名一般无二,却跟张家三位老爷全然没关系。倒不是说张家不喜这个小闺女,而是素来就没这个规矩罢了。

    “我们家就是这样的,只有庶女才会胡乱捏个名字。”贾赦瞪眼,再瞪眼,“就说我那三个庶妹,不都是以花为名吗?乍一听好像很不错,可我却知晓,那都是老爷子随口起的。哪我们嫡出的兄妹三个,都是老爷子翻遍了典籍后,仔细给想的名字……就是也不咋滴。”

    最后一句话,贾赦说的又快又轻,然而还是被那拉淑娴听在了耳里,登时真切的感受到了先前贾母被贾赦噎死的感觉。

    “那元姐儿怎么办?”那拉淑娴索性只当没听见贾赦那番大逆不道的话,径自问道。

    这下却是贾赦为难了,低头思量了半响后,贾赦只道:“还是等二弟回来再说罢。哎哟,我也是真的没想到,毕竟二弟以往都是挺靠谱的,怎么在这事儿上头那般糊涂呢?”

    贾赦肯定不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毕竟迎姐儿本身并不是嫡女。加上在未过继之前,迎姐儿曾养在大房两年多的时间,以至于一朝过继成功,贾赦完全忘了嫡女和庶女之间的差别。等好不容易想起来了,他又忙忙的去隔壁东府寻贾敬给迎姐儿改了名讳,却全然不曾忆起府里头还有个正经的嫡出大小姐元姐儿。

    当然,若是从地位来说,迎姐儿才是真正的荣国府长房嫡长女,可不管怎么说,人家元姐儿也是正经的嫡女。

    “左右政二老爷就算回来了,到时候老爷您自个儿寻他罢。”那拉淑娴才不想搀和到这对兄弟俩去,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在于,她敢肯定这俩兄弟碰到一块儿的,吃亏的绝对不可能是她家的赦大爷!

    让人不曾料到的是,贾政居然回来得挺快的。当然,这是相对于江南一带的官员而言的,不过仔细想想,贾政人在汝州,原就离京城挺近的,因而当某一日清晨,荣国府的小厮看到贾政风尘仆仆的赶来时,只略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后,就将人放了进来。

    贾政是在二月的最后一日到达的京城,且还是连夜赶到了京城外头,一等到城门打开,就匆匆的进了京里,直奔荣国府。不过,就算是到了荣国府里头,他也并不曾好生休息,而是径直去了前院书房里,唤人打水略净了一下面,换了一身簇新的官服后,就匆匆离去。

    等听到消息的贾赦匆忙赶到前院书房时,贾政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干瞪眼了许久,贾赦只得很憋屈的命人备马,急急的跟了上去。至于贾政去往何处是明摆着的,他是徒然间被长青帝下令召回京城的,撇开了完全不可能的升职外,那就是官评出了问题。也因此,贾政是往吏部去的。

    吏部,掌管天下所有文官的任免、考校、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贾政是汝州知州,自然也是由吏部管束的。

    正常情况下,即便在任期间真出了甚么问题,也应当等三年一度的回京述职时再说的。贾政冷不丁的接到来自于京城的传召,自是被吓得不轻,完全不敢往好事儿上头想,只道是自己管辖范围里出了甚么惊天大案。

    是灭门惨案?还是蛮子聚集?亦或是前朝余孽?

    打死贾政他都想不到是他那混账大哥又坑他了,事实上别说贾政了,连贾赦都没想到这一茬。

    待贾赦匆匆赶到吏部时,贾政已经问遍了所能见到的吏部所有人,理所当然的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这也怪他太慌乱,啥都没顾上,就撇开一切匆匆赶来。偏之前下令的人是长青帝,而长青帝又是将贾政跟江南一带的官员混在一起传召的。这档口,江南一带的官员只怕还在运河里晃悠呢,自然长青帝不会想到贾政已然赶回了京城。

    “二弟?你没事儿罢?”贾赦正准备进吏部问问情况,就看到贾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从里头走了出来,因着贾政的面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当然不是生气,而是一种悲愤中带着绝望,绝望中又满腹委屈的神情。

    这下子,连贾赦这个素来没心没肺的混账东西都有些惊惧了。

    ——这货别被吓傻了罢?

    自然是不可能的。

    “大哥。”贾政面上闪过一丝愕然,旋即倒是立刻换上了感动,“劳烦大哥特地出来寻我,我无事的,只是想尽快问问到底任上出了甚么事儿。如今看来,吏部这头似乎并不清楚内情……对了,大哥您可知晓?”

    贾赦茫然的摇了摇头,略一沉吟,又道:“我倒是知晓妹夫他们出了甚么事儿,可你跟那事儿无关呢。”

    “妹夫?”贾政一惊,“大哥是说林海?他出了甚么事儿?难不成我是被他给牵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