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花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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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阿看着烨兴奋的样子也不住的笑了起来,跟着他一同下到了崖底。站在崖底再来观赏,周围的景色真可谓是美不胜收,几人高的花树下很是阴凉,不再有浓雾的遮盖,钻过花朵的缝隙在地上铺下一颗颗小星星,看着眼前的美景,烨甚至想一辈子住在这里。

    崖底安静的有些过分,那些偶尔飞过的小虫也不会发出什么声响。向谷地中央而去,不时能看到地上有些雨水积留的小坑,这些巨花应该就是靠着雨水存活的吧。

    随着两人的深入,周围的景色也越发的明艳起来,起初外围的巨花只有花朵部分是五颜六色的,茎叶都是绿色的,越往中间走,茎叶的颜色越发多样起来,甚至有些整支都像巨花一般。

    烨依旧保持着兴奋的样子,卓阿倒还记得两人来此的目的,问了烨背上一眼不发的花无常,“叹息草在什么地方。”

    花无常疲惫的睁开眼,努力的看了看四周,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就找那些黑色的石头,很容易发现,只有那种石头上才能长出叹息草。”说罢又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两人找了两三个时辰,地上白色的石头居多,黑色的石头偶尔才能碰上一个,不过也都是光秃秃的,根本没有什么叹息草。

    看着头顶越发炙烈的焦阳,卓阿心理也焦急起来,这里景色虽然美丽异常,但他依然觉得有些怪异,他还是想快些找到叹息草离开此地。

    烨倒是感觉到卓阿的焦虑,一幅开心的样子劝着他,“这里多美啊,如果可以真想就留在这里不走了。”

    烨背上的花无常没有睁眼,但听到烨的话时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正当两人毫无头绪的时候,忽然一株巨花猛烈的摇动了起来。卓阿感觉不对,仰头看着四周,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崖底的中央,那株巨花与其他的花距离颇远,就像这片领地的王者,他们来到这花近前尽然惹得它自主的摇动起来,这种情况着实诡异了些。

    烨看着猛烈摇动的花一把将背上的花无常丢在地上,恶狠狠的说,“你个老不死的又耍什么把戏。”说罢又一脚踹在花无常的背上,只是没想到,这一脚就像踢到了巨石一般,痛的烨直呲牙。

    那花无常根本不予理会,独自向那摇动的巨花走去,身后烨和卓阿的攻击都不能奏效,这时两人才明白原来是中了花无常的圈套。

    两人再想往后撤的时候却发现整片谷底的巨花全都如中间那株一般猛烈的摇动,而且更为诡异的是所有的巨花都随着摇动猛烈的摇动起来,当他们向外退时一些巨花下的叶子又将他们猛的推回来。此时两人根本就无路可退。

    不远外的一个小茅屋里,那个之前看过两人一眼的老者此时走出屋子,向葬花渊的方向看来。花海内许多如同老者般隐居的人物此时好似都感觉到葬花渊中的动静,那股百花摇曳的声响太过夸张,也难怪这些隐居的人能够发觉。一些隐居者听到那声响直接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有些则如那老者般目光阴冷的望向这葬花渊。

    就在此时,花无常走到了中央那株巨花之下,虔诚的跪了下来,口中喃喃的祈祷了起来,“以我仅余的生命献祭,愿您重生,去唤醒那沉眠的诸族吧。”旋即,花无常颓唐的身影再次衰老,身体中浮出的绿色光芒快速的涌向那朵巨花,转眼间他的身体就像化作了一堆腐木般不再动弹。

    不再摇动的巨花仿佛真的听到了他呼唤,人性化的扭动起来,好似一幅舒畅的样子。当那巨花的扭动结束时,竟慢慢的扭曲起来,不多时就变成了一个好似花瓣组成的女子,妖艳夺目的花形女子有将近两人高,但依旧不影响她美若天仙般的身姿,她扭着细腰瞬间就晃到两人面前,好奇的看看了天空和四周,这才以一种怪异的姿态盯着两人看起来。

    面对这个花形女子,两人生不出丝毫的反抗之力,一股虽然柔和但又庞大的威压笼罩着两人,这种威压下他们感觉自己的魂魄好像被冰封了起来,精气无法转动。

    花形女子盯着两人看了许久,美目微凝,用一种极其柔美的声音向两人问道,“小家伙,这是什么时代?”

    “围历1367年。”烨忍不住先回答了起来,看着眼前翠绿的两片柔峰,他感觉鼻子里一阵温热,连忙挪开视线。女子的衣服好像是花瓣组成的一般,炫丽的色彩萦绕在她身体四周,看似杂乱却有找不出缺陷,花形的半长怪发下有张精致到令人惊奇的面庞,花衣下的皮肤或翠绿,或樱黄,柔嫩欲滴,却丝毫没有怪异的感觉,除了颜色跟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她对烨的回答不置可否,像蛇一般扭动着腰肢,围着两人看了又看,良久才盯着卓阿说句,“人族的少年果然都是这般标志。”她那鲜红欲滴的嘴唇上带着一抹让人难眠的笑意。

    忽然她就对两人失去了兴致,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到已经化成一堆碎末的花无常那,像是在低头沉思,又不时的仰望天空,空气里震荡的气息忽而欢快,能依稀听到百鸟争鸣之声,忽而沉郁,仿佛有细雨蒙空之觉。

    过了很久,花无常化成的碎末中飘起一个翠绿的魂,两人看的分明,那魂必然就是花无常。化魂的花无常面色淡定,不带悲喜,看着眼前的花形女子一脸的虔诚,女子右手食指轻轻点在花无常额心,瞬间那翠绿的魂也融到了女子的体内。吸收了花无常的魂,那女子面色微变,再次仰望天空是美目中略带伤感,但再看向两人时却又一幅怜惜的样子。

    女子碧手微转,一朵晶莹的紫色小花出现在她手掌上,“你们是要找这个吧。”

    女子的手轻轻往前一送,那紫色的小花欢快的舞动着飘飞到了卓阿的身前,卓阿微微张开手掌,那花朵瞬间掉落,静静的躺在他的掌心,他刚想张口询问,就听那女子轻声说,“你们可以离开,如果以后遇我花木一族,且勿如此狠心可好?”

    烨没忍住,喊了声,“那他们杀我也要任他宰割么?”

    女子不再作声,见她手指微动,良久,传出一镇意味深长的笑声,“小家伙,你不是想住在这里么,如果有机会,你还会回来看望我么?”

    那娇媚的面容让烨不敢直视,又对女子的不对题的回答感到一阵诧异,不过想想这地方确实很美,想象一下自己暮年时,如果能在此地隐居,应该也是一件乐事吧,于是诚恳的说了句,“当然会。”

    女子的笑容更是娇媚,忽一挥手,两人就出现在了葬花渊外,搞的两人一阵莫名。随后从渊中传出一阵只有两人方能听到的声音,“你们速速离去,与我族人且勿为敌,如若真有泯灭心性之徒,当可诛之。”

    两人虽不解这女子所言之意,但也明白了花形女子对他们并没有恶意,本以为最终要死在这神秘花形女子的手下,未成想经然这般轻易的就离开了,烨也在心中暗想,这女人应该不是坏人吧。既然拿到了叹息草,两人也不管其他,连忙向海棠庄赶去。

    ……

    两人离开没多久,那葬花渊顶就蒙上了一层绿色的光幕,并且逐渐浓郁起来。不多时,一位迟暮老者站在了花形女子面前,一幅清冷模样,“你既苏醒,可是想要离去?”

    花形女子微微摇曳身姿,柔卧在一块弯曲的巨石上,指着头顶逐渐浓郁的光幕道,“您老想哪去了,看我是想要离开的样子吗?”

    老人面色中的阴冷微微化开,指着地上那堆碎沫道,“此人伤人无数,罪当如此,他们不动手我也会动手,你如好生呆在这渊下,我便在这花海中了此残生,如若不然,休怪我将你之族类屠尽。”老者说话间的气势让天地动容,仅这声音恐怕就不是烨和卓阿所能承受的。

    说罢,老人也不管那女子,缓缓走出葬花渊,回到小屋时才回头瞥了眼愈加浓郁的绿色光幕,摇了摇头又回到那小茅屋内。

    老人离开后,花形女子仰头微叹,四周的巨大花朵都垂下了花瓣,四周的空气里浮现着种种幻象,时而有百只灵鸟叽喳飞过,时而又有苍翠森林的景象浮现。

    听那女子口中喃喃自语,“我乡,你如今是何模样,虹桥,我此生能否再见?”说罢,一抹花泪沿着那娇柔的面庞缓缓落下。

    ……

    两人又花了五天才回到海棠庄商人夫妇的家中,正好见到一幅愁容的松桑,松桑看到看到两人顺利归来时面上愁容才稍稍淡去,看着花海方向密布的乌云问他两人,“没什么问题吧。”

    烨大剌剌的坐在一侧的椅子上,拿出那支紫色小花给他看,“当然没有问题。”

    夫妇两人看到那小花时也是一阵大喜,想想自己的孩子终于有就了,其他的什么也顾不上,赶忙去西厢抱孩子。

    两人看着这欢喜的一家人也不再打扰,独自到屋外看风景。那夜他们并未细看,此时才发现这院子竟是如此精致,院中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虽然不大却处处巧妙,花园中盛开的秋棠在朱红廊柱的映照下十分娇艳,矮墙内几棵修剪完美的紫荆古朴大方,山石下曲折婉转的小路通向一处不大却布置的精致妥帖的小亭,两人便坐在这里看这矮墙外的景色。

    家中的下人赶忙端了香茶点心,小心的伺候在一旁。墙外几家三四层高的酒楼紧紧相邻,在这小亭内恰好能听到一些开着窗子的屋子里传出的欢笑声,这幅悠闲胜景果然惬意,烨吃着甜而不腻的点心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远离了修者妖精的世界,这尘俗竟也如此简单快乐,两人都想好好休息下,与花无常的一场大战两人虽然并未留下大伤,但身心疲惫倒是真的。

    松桑又花了三天时间,终于练成了补魂丹,那孩子服用后果然魂魄呈现自行修补之象,卓阿看孩子像是无事,便要与烨一同离开,继续他们的围地之旅。

    松桑略作挽留,先是将补魂丹的配方和炼制方法教与两人,这丹方可不是那么容易寻来的,他也是花了很大代价才弄来的,以此作为答礼如果对普通人来说恐怕价值没这么大,但对修者来说却是个不错的回报。

    他又看了看花海方向浓重的阴霾,道,“你们到底在花海中遇到了什么?那花海千年从未有过如此阴霾。”

    松桑对着凡俗一家的所为也让两人对他不再有先前的厌恶,将花海中所遇之事娓娓道来。听罢,松桑也是一脸惊容,忙道,“我也没想到此去如此凶险,两位还能如此帮忙,在下真是感激不尽。不过除了那丹方,我还有一件事可以告知两位。”

    卓阿微动,还有什么事用得着专门告诉他们,“何事?”

    “你们可知修者是有门派之别的?”

    “不知。”

    松桑一看两人果然不知,便缓缓说到,“修者其实都是有正统传承的,或者说都应该是有所师承的。你们之前的那位师傅虽然强大,但恐怕也只是一个修者家族的传承,这世上远有比之强大和正统的传承。想来你们也从你们师傅那里了解了无途东岸的事,但是无途河虽长,能通过的只有崐其洲的渡点,而所有想要到那崐其洲的修者,都会被一些怪人所阻,如果强些也倒罢了,如果是修者,能力还一般,就很有可能被他们拦下,听说那些人就是出自这种隐世的修行门派当中。”

    说到这,松桑的脸上也露出一幅憧憬模样,“而我,恰巧听闻一修者门派所处之地,就在北域小凉州北方云海冰渊之中。如果你们游至小凉州,不妨试试能否拜学几年,想来再上东途也会容易许多,若真能拜到那正统门派门下,应该也会对修行有很大帮助吧。”

    卓阿看着松桑,微微一笑道,“你们当年是怎么过去的?”

    松桑尴尬的笑了笑,“是我们的带头人很强。”

    “比起我们师傅如何?”

    “应该强上一些。”

    烨和卓阿相视一笑,“哈哈,谢谢了,不过应该用不着。”

    两人对晋起初倒很是尊敬,但他们随着接触的加深,也对晋的臭屁习惯免疫了,同时对他的评价也下了几成。他们更相信自己的能力,对于那飘渺难寻的所谓修者门派提不起丝毫兴趣,不过对松桑倒也不多反驳,大笑着两人便一同离开了。

    离开商人夫妇一家,两人就按最初的计划向安良洲的方向前进。

    过卓城向东行,约莫百里,能看到一片黑色平原。太阳的光芒穿过岱山在前边大地上拖出一条长长地影子,黑色的平原上只有零星的几颗树木,微微的在朝阳下颤抖着。

    按照地图的指引来看,过了这片黑色平原就是爻城。这爻城虽然离青田很近,但并非通商重地,主要还是因为这黑色平原上有些怪异,阻断了常人通行卓城和爻城之间的路。

    烨有太多事情都只听过,没有亲自见过,“那座城比卓城还要大么?”

    “我也从未到过爻城,只是听说那里是山灵聚集的城池,他们都喜欢一种叫做古曼童的东西。”

    “古曼童?那是什么?”

    “不清楚,只是知道那种东西是生魂所化,可以守护生死,想得到这种古曼的守护就需要付出一种代价。”

    忽然一声尖叫声传来,远处一颗巨大的独木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树后一个滴血的手臂正在努力的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远处一个提刀的络腮胡男人正大声的笑着,二人停下马来想看个究竟,只见从那树后跑出来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女子,尖叫着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

    那个提刀的汉子看见烨两人,“二位这是要到爻城去吧,路上可是要注意安全啊。”

    卓阿的凄冷之气散发出来,烨轻轻的拽了拽卓阿的袖子,瞅了一眼那个尖叫的女子,发现她那被鲜血染红的手臂上根本没有一丝伤口,“我们走吧。”

    看两人要走的样子,女人向前扑了一步,“两位救救小女子吧,救救我吧。”

    那络腮胡子也不多说话,银亮的长刀毫不留情的向那女人劈去,烨依旧没有表情的骑马前去,卓阿怪异的看了看烨,只是停在那里什么也没做。

    长刀过处,那女人猛的向后退去,一团黑色的光芒笼罩在身上,低声的嘟囔着什么,只见一个模糊的低矮身影从那团黑色光芒里慢慢浮现出来,刀光撞到那片身影的时候顿时被化解的无影无踪,烨勒了下缰绳,转身望向那位女子,他之所以拦下卓阿,是因为他从那个女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浓烈的气息,但是那气息里竟然没有情绪,尤其是她那沾满鲜血的手臂上,衣服竟然没有一丝灰尘。

    烨勒马到卓阿的身边,“这个女人可不简单,络腮胡子说不定会被她干掉的。”

    只见那低矮身影和女人一起用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向前冲去,烨顺着阳光的方向注意到女人指缝见闪起的丝丝光芒,几声叮当的声音过后,络腮胡子粗声的穿着气,坐在地上颤颤的举着刀,先前银亮的刀身上竟可隐约看到几丝碎裂的痕迹,年轻女人抬头大声的说,“两个小子可真不识趣,既然这样就让你们一块儿做我古曼的祭品吧。”女人很强大,这是对于这个只拥有蛮力的络腮胡子说,对于烨这样的天才来说,女人很容易就低估了他们。

    卓阿从马上跳了下来,缓缓的向女人这边走来。但是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依然指着地上的男人让他的古曼出手,那个被黑色包裹着的孩子刚要上前去,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缠绕起来,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慢慢的转身向自己的主人举起了双手,女人忽然惊骇的想要后退,却发现怎么也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四面八方冲过来的力量阻止着自己。

    有些时候世界上需要奇迹,有时候却不需要,或许古曼本身对于女人来说就已经算是奇迹了。当然那些尖利的细针还是义无反顾的扎进了女人的身体,只留下一双仍然圆睁的眼睛,烨牵着他们的马来到络腮胡子面前,“她为什么要杀你?”

    他感激的看着二人,如果不是他们出手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她们是爻城里城主的守卫者,以灵魂为代价换来古曼童的守护,而我阻止了他们一个新的替补者,所以才能在这里碰见你们,否则现在绝对是美滋滋的喝着好酒,哪用在此受罪。”

    “原来这就是古曼,也不过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