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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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前行,眼前的景致连番的变化着,脚下的空洞越发的少了,但地面也不如先前那般平坦,藤蔓穿梭的轨迹更加的复杂了,有些绕上了蜿蜒小道旁的房屋,有些则深埋在如土壤一般铺盖在悬空地面上的物质中。

    此时向前的路有着十分明显的坡度,而小道上的行人也少了几人,再回过头去看,那藤蔓延伸的中央已经藏匿到了斑驳的街道和房屋之后,再寻不到踪迹。

    终于,一片奇异建筑群浮现在几人眼前,延伸至此的藤蔓更加的粗壮了几分,看上去也更加的苍劲,滕蔓之下隐约可见的是被苔藓覆盖的青砖,应该有不短的年月。

    这里已经是这小径的尽头,领头的妇人推开竹制的大门,这建筑群就更加清晰了起来,那许久未见的云朵竟也在这院中随处可见,遍布眼内的是各式各样的青砖小楼,高矮错落,有些相隔很近,临窗都可握手,有些相隔很远,之间甚至有漾着绿波的小池。院落中的地面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那透明的地面,泥土的厚重感携带着花草的芬芳,让人不自觉的静下心来。

    妇人一行到了一栋造型奇特的竹楼前停了下来,这竹楼四面环水,高大巍峨,只是水池中的水透明了许多,里面游动这仿若流星般的小鱼。小楼有五层高,第一层没有围墙,只有七根形制特别的柱子,那些柱子看上去就像郎年先前拉出的图腾柱一般,表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面具纹样,一圈旋转的木梯在这些图腾四周缠绕而上,通向了二楼的入口。

    踏过一段嘎吱作响的竹桥,一众随妇人一同上了小楼。

    一个头上绑着黑色飘带的女人此时正站在一个琉璃窗前远眺,不知道看些什么,一身干练的青衣裹在身上,凹凸有致的身材尽显无遗。妇人不声不响的走到她身后,恭敬的做了个揖。

    那人缓缓回过头,黑色飘带的前端将她的双眼都蒙上了,好像是盲了的,但那样子又像是看得清一切,似乎又一道目光正盯着楼梯口众人所在的方向,扫在郎年身上时她嘴角浮起亲切的微笑,“阿年,梨庄的尸体带回来了?”

    郎年上前一步,同那妇人一样躬身作揖后说道,“带回来了,老大。”

    “很好,花庭的枪你随便去挑一把,就算是这次的奖励了。”

    闻言,妇人和同行之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这花庭的枪定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郎年一招手,那只驮着梨庄尸体的大狸子瞬间蹦到楼上,刚想跟郎年亲昵一番忽觉那盲目的女人正在盯着它,赶忙安静了下了,毛茸茸的大脑袋拱在地上,梨庄的尸体骨碌一下就朝地板掉了下去。

    那被称为老大的女人脚尖微微一点,地面上腾的浮起一朵云彩,将梨庄的尸体拖了起来。一只白皙细长的手轻轻在梨庄的脸上撩动了几下,随着这撩动,尸身上竟有一丝丝细如红砂的光芒不断跳动,当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时那红砂的光满又再次隐没在了梨庄的尸体中。

    这女人又笑了笑,细手一挥,那托着梨庄尸身的云彩飘向了三楼,“良冉,去准备一桌好菜,今天我们还有客人要款待。”说罢,她便看向烨他们几个。

    唤作良冉的妇人转身便下了楼,同行之人一个个没听到女人的吩咐好像还有些不开心的样子。已经高兴的有些掩盖不住的郎年轻轻推了烨一下,示意几人留下,然后随着良冉一行人快速离开了这小楼。

    女人未回头,只是口中低声说了句,“坐”,便向一个铺着华丽兽皮的大椅走了过去,一撩腿坐了上去,一手托着头,一手摁着抬起的膝盖。

    几个人有些不自然的随意找了椅子坐下,江允刚想要开口问写什么就听到女人先开口了,“你就是墨剑宗的江允长老吧?”

    江允闻言点点头,这女人周身不带任何气息,与普通人几乎无异,能让那一帮怪异的人俯首躬身,肯定不是普通人。

    “垦野石妖一族的撒峋,返祖石妖我见过不少,不过像你这般返祖的这么彻底的还真是少见。”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端起一倍还冒着热气的茶抿了一口,“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南妖组?”

    撒峋正在耍弄着的一个不知从哪捡来的石头,听到这话手中的石头嘭的一声掉在了地板上,有些诧异的看着长椅上的女人,“南妖组?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过。再说了,我与江兄还有大师要谋,哪有时间跟你个女人家家的在这玩耍。”说完呼哧呼哧的哼了几声,响起良冉通行之人的怪异样子,又觉得自己太过莽撞,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女人并没有动怒,只是抿嘴一阵嗤笑,“不就是个蛙沼的血隐族么,王城三族下他们算得了什么。”

    江允闻言眉头一皱,飒然起身,一幅机警模样,“难道你们南凉平院也是三族之属?”

    女人又是一阵嗤笑,正笑着猛然而动,细利的指甲猛地划过江允面庞。

    一阵冰冷的灵气瞬间在江允的脸上切开了一个口子,他感觉到那冰冷的灵气在一瞬间从这切口延伸向体内,根本无法阻止这气息的翻滚,整个身体都无法动弹,再多一刻就连魂魄都要被一同封印。

    一直努力着想要帮忙的撒峋发现根本不能动弹分毫,虽然没有力量压制,但身体好像根本不听使唤,只能呆坐在原地。

    女人看着江允的样子略带一些冷意,“不要拿我凉平院与三族并论。”说罢一挥手,江允的脚底浮出一朵云彩,缓缓深入江允体内,那冰冷的气息在云朵的侵袭下缓缓消失。

    江允听到女人的话也放松了下来,面上的伤口此刻已经被细细的冰丝封上,没有一丝血留下。

    女人也收回了面上的冷色,“如果愿意,你这墨剑宗的长老我也是欢迎的。”

    “抱歉,我们确实要前往蛙沼,此行祸福不明,想来也无法如您所愿了。”

    “阿年应该说过了,我们会出手帮忙,此时不用你操心,只用回到愿意就行了,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墨迹,真是少见。”

    江允脸上一阵尴尬,他不知道面前的女人为何如此自信,但已是如此,也只好拱手说道,“若此行可全身而归,我如这南妖组又如何。”

    一旁的撒峋也站起身,“好好好,只要我能活着回来,就跟江兄一起加入你这南妖组。”

    两人都不是傻子,面对能够如此轻松压制他们的对手,抵抗什么的都是徒劳。

    “如此甚好,我凉平院纳天下英才,扼守围地,三族与你们这些古修盟就知道蠢斗,哪里明白真正的威胁。你们可以叫我无面,是此南凉平院之首,若追随与我,日后便可一同踏向那东方尽头,可好?”

    这一番话让江允和撒峋听的心中澎湃,作为修者,那愿望已经太过遥远,此时被这自成无面的女人如此一说倒还真有些不自已。细想来,血隐族强大非常,垦野石妖和墨剑宗在古修盟中根本不被重视,若此行身陨,恐怕身后之人也要遭殃,若此行全身而退,真是加入南凉平院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样想着,两人对视一眼,一同点下了头。

    烨他们几个在一旁呆坐着,好像这一切都跟自己没关系一样,面对比江允他们还要强大的人自己也没有办法,只得在一旁呆坐。

    无面见他们这幅模样,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赶忙闪身上前,一身劲装猎猎生风,瞬间来到楚嫣身边,一把掐住她的手腕,不多时才回过神来,“这血杀不一般…”

    几人闻言都是眉头深皱,能让这样的人说不一般,那这血杀咒定然比想象中的更加可怕。

    良久,无面抬起头,似乎看到了楚嫣苍白的俏脸,细手在她脸上温柔的一抚,“小妹妹别怕,不就是个血杀咒么,姐姐替你杀了那施咒之人就好了。”说完,又在楚嫣的小琼鼻上刮了一下,楚嫣刚想要掉下的泪水又被这好像玩笑的话给收了回去。

    无面说完便站起身,低头盯着正看着自己的烨,半天也不说话。烨看着那双被黑布蒙着的双眼很久,微微有些发怵,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并不是力量差距带来的恐惧,而是未知的恐惧,这双并不粗糙的脸缺少了眼睛的装饰显得太过神秘,那嘴角上挂着的笑容不知道下一刻会化作什么样的表情。

    看着烨这副样子,无面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正笑着,她一把撕开了烨的胸口。

    这突入起来的动作让烨一惊,旋即破口大骂起来,“他妈的,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要脸,上来就撕老子衣服。”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老被人撕衣服换谁都不会高兴的,只可惜邱老和这无面好像都是这种大大咧咧的人,根本不在乎他的大骂。

    还没等他继续,无面那细长的手指就抵在了烨的嘴上,“嘘!”

    一阵微弱而特别的幽香钻进了烨的鼻子里,烦躁的心情瞬间平息了下来。

    无面起身掩面一笑,终于有了女人的温柔模样,“真是小孩子,脾气这么躁可不好。”

    烨有些不耐烦的抓了抓头发,“你要的人我们给了,你要他们两个加入你们那什么组他们也答应了,还要干什么吗?”

    “别急,今天你才是贵客。”

    “我?贵客?怎么说。”

    “你没有系统的修行过吧?”

    “怎么没有,我可是修行了十年之久呢,我的师傅可是到过无途东岸呢!”

    无面又是一阵嗤笑,一手摁在烨胸前那可怖的痕迹上,一股冰冷但柔和的力量涌入体内,与身体中的灵气相互掺合,竟然没有一丝抵抗。两者接触的瞬间烨感觉到一股热流涌便全身,酥痛感遍布在皮肤上和骨骼的缝隙中,好像蹲坐太久后的感觉。这感觉持续了很久,舒适很快掩盖了这些不适,烨感觉眼皮都开始疲惫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只有一张撩起的红纱,扶着有些微疼的头坐起身,发现周围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屋子,不过屋子已不是那小楼的模样,一应齐全的家具还有处处可见的女性化的小物件。

    还没等他弄清楚,就听到屋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烨抬头一看,眼前人差点没把他吓过去,梨庄正端着一个茶盘向屋中走来。

    梨庄看到烨惊讶的样子面露微笑,轻身说,“烨公子终于醒了,主人都等好久了。”说着放下了茶盘,“你先喝杯茶,我去给您拿早点。”

    转身离开时梨庄还面色微红,指着烨的胸口说,“烨公子,您把衣服穿上吧,外边挺凉的。”

    烨一阵语塞,低头看时发现,胸口上那片可怖的痕迹已经消失了,看来让自己昏睡过去的那股力量将这痕迹抹去了,那自称无面的女人果真有些可怕。不过这梨庄可是大有不同,好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如此温柔可亲的样子真是让他有些接受不了,关键是这女人自然中就有种媚色,真是让人很难自持。

    从床头抓起一套不知何时准备好的衣服,混乱的往身上一套就出了门。门外小桥伴细水,翠竹掩莺鸣,一幅桃源景象,四周不时攀起的藤蔓和满是青苔的青砖让他意识到依然置身在那庞大的建筑群中。

    很快,梨庄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糕点从那细竹掩映的石子小道上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寻文,“你可算是醒了。”

    “大头文,他们两个呢?”

    “别急,先吃点东西吧,你都睡了十多天了,饿的都不行了吧。”

    说着,只听烨肚子里传出一阵咕咕声。

    三人一同回了屋子,梨庄把盘子放在桌上便独自站在窗前,静静看着两人。

    烨一把抓起一块酥饼咬了一口,看着窗边的梨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寻文微微一笑,“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天天有这么个美女陪着还问为什么。”

    听着寻文的调笑烨更是纳闷了,嘴上更是不饶人,“你个大头文,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当日无面用一种奇怪的术法抹去了烨胸口留下的痕迹,不过烨修行尚浅,时间之力这种最为特殊的绝对力量对身体的消耗太大,以至于身体中残留了太多的伤损,短时间内无法快速修复,便陷入了沉睡当中。

    无面又不知从何处找了一朵游魂,置于梨庄的肉身当中,吩咐今后梨庄就是自己的侍女,现在的梨庄已不是从前的梨庄。随后命与良冉几个带楚嫣、竹盐几人离开,前往蛙沼。留下梨庄和寻文等待烨的复苏,临走时无面告诉寻文,要他等几人归来,莫要提前离开。

    虽然这样说,寻文也不知道怎么离开,这十多天他尝试过从那巨大藤蔓下到绿色壁障环绕的那个空间中,但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通路,根本没法出去。

    不过这么多天呆下来也算是对这座浮空城有了些了解,这城中没有一个凡人,所有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修行,而且城中人族的比例相当低,顶多十之二三,其他的都是形形色色的妖族、精怪、鬼物,其中能辨认出族属的更少,这也让自认见多识广的寻文有些不爽。但是慢慢的对这座城也有了不同的认识,这么多奇怪的种族混居,且都算的上修者,却从未见过争斗,最多也就是街面上见到一些人争吵,这里的人好像都很快乐,没有任何的烦恼,真是难得一见的乐土,这也让寻文心中的警惕渐渐放下,知道无面并无恶意,寻文也不再担心,只等烨早日醒来。

    听完这一切,烨的样子也放松了下来,吃的也更猛了,一不小心差点噎住。旁边看着他的梨庄见状赶忙又倒上一杯茶,”烨公子别急,慢点吃,不够还有呢。“

    寻文在一旁又哈哈哈大笑起来,眼中满是戏笑。

    烨不满的瞪了一眼,“你个老不正经的,”忽然响起醒来时看到的红色纱帐,又再屋内扫视了一周,看到满屋子女人用的东西,顿时觉得不对,低声向寻文问道,“我昏过去的这些日子,这女人不会是一直陪着我吧!”

    寻文又是一笑,一旁的梨庄面色嫣红,低声说道,“是啊,这些天都是小女子一直照看公子的。”

    烨一听,也是一脸尴尬,正觉不知如何应对,忽听一阵猎猎风声,一种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

    他刚抬起头,就看到无面已经坐在了桌前,随意拎起一个杯子一举,站在桌边的梨庄恭敬的端起茶壶斟满了杯子。

    无面一口将茶水吞下,爽朗的有些不像女人,旋即抬头看着烨,“恢复的还不错么!”

    烨没有继续看她,不断的向门外望去,可是期待中的身影一直都没有出现。

    无面看出了烨的心思,“别看了,他们暂时还不能回来。”

    烨有些恼怒的站起身,“你把她怎么了?”

    无面也不说话,随意的往桌上丢下一片东西。一张皱巴巴的人皮掉落下来,上面遍布着黑色的斑点,但有一个鲜红的可怖血滴印在其上,与楚嫣肩头的血杀咒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