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理不乱>

    逐客令下得决绝,半点不给人解释的机会。

    顾承思忖着她的态度,也觉出自己大概是冤枉好人了。可事情不能说和她没干系,自己周旋了大半天,就为着她能不受人骚扰攻讦,临了却落了个被轰出门去的下场。

    他也不由觉着委屈,且还是无处言说,无法发泄的委屈。

    沈寰见他不动弹,一味垂着眼,一脸凄惶的肃在那儿,心里蓦地揪着疼了一疼。可脸上还是挂着霜,冷冷冽冽的盯着他瞧。

    “请您出去,还请不动么?”她嘴硬,一时半会儿也气难平。

    她越是这样作态,他反而倒冷静下来,索性寻了床边的椅子,撩袍坐下,“有什么话不能一次说清楚?动辄就生气,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你说没有,我自然就相信。”

    轻声一叹,试图以情感情,“只许你冤枉我,我连疑心都不能起,是不是太不公平?”

    她立时反驳,“真要信我,就不该怀疑人。”

    “是,你说得都对,可……”可她分明背着他行事,还满嘴理直气壮。

    他笑得无可奈何,“我知道你霸道,我也认了,可总归得讲道理。我是去了方家,见过了方巧珍,从头到尾没打算瞒你。倒是你,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迄今为止也没有对我言说的意思。”

    他抬起头来,定定看着她,真心实意的讲起道理,“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至少应该信得过我。我早前就说过,不必你插手。我是没什么经天纬地的才能,可平心而论,我答应过你的事,目前还没有一件做岔的罢?”

    顿了顿,长舒胸臆的重重一叹,“她不过是痴心错付,并没有大错。给她些时间,慢慢就会淡忘。你太急于求成,容易把人逼上绝路。”

    她这才记起自己瞒着他干的事儿,不免羞恼起来,“连实话都受不住,成日要生要死的,分明就是吃定了你好性儿。你说今儿去看她,有没有一点心软?有没有一点放不下?”

    “没有。”他实话实说,“我关照她,是因为觉得她不是坏人。就算是个朋友,也该表示一下关心,仅此而已。”

    她摇头,“不好说,当年你搭救我的时候,不也是因为不忍心?”

    “不是。”他飞快否认。

    她挑起眉,笑容忽生明媚,“不是?那会儿可是有人亲口认下的,是为怜惜我一身武艺才华……”

    亏她记得这么清楚,他顿觉尴尬,调开视线,讷讷应道,“不,不全是。”

    “那还有什么?说来我听听,心里的话别老藏着掖着。”

    他扶额无语,半晌才下了决心,“非要说那么明白?你不就是想听,我是一早就对你存了别的想头。是,我承认。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要说那会儿对你没有感觉,恐怕也不会下大力气帮衬你。至少不会赎了你之后,还把你往家里领。”

    一头说着,脸上已烧成一片红。自己那点小心思,终于还是掰开来、揉碎了展示在她面前。从此以后呢,算是完了,再想立个正人君子的做派,怕是没希望了。

    他羞臊的低下头,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一会子。

    可她就爱听这样的话,简直让人乐不可支,“这有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何必遮遮掩掩。就算你承认了,也不掩当日做的事是善举。何况你只是对我好,从来没想过要占任何便宜。”

    那又是涉及贼心和贼胆的问题了,他倒也不是没胆儿,只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为自己的年纪、出身、日后的前途这一系列问题所困扰,继而裹足不前。好在有她一番大胆激进,才促成了今天的美好局面。

    畅想半日,他收敛遐思,温声宽慰她,“所以你放心,今儿我和方家人都已说明白了,他们不会再来烦我。这阵子踏踏实实清点财物东西,等到出了伏,咱们就可以上路。”

    她眨眨眼,挺满意这个说法,却一脸挪揄,“真要走了,你舍得么?这里有你自小生长的家,还有好些个爱慕你的红颜少女,像是什么灵姑娘啊,方姑娘啊……”

    他一口气没提上来,闷声发笑,半晌点着头道,“去了旧的总还有新的,一路南下,也不愁遇上个把圆姑娘,巧姑娘的。”

    嗬,她讶然失笑,“学会气人了?你还想要多少艳福才觉着满意?”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连连摆手,“我哪儿敢啊,身边有这么个醋缸。”见她挑眉倒竖起来,忙又笑着打岔,心思活络的发问,“你说我究竟有什么好?值当你为我醋成这样。”

    那可真是一言道不明的,她佯装思考,却没真的回答,“我不过是怕你被人欺负了去,可这会儿也知道了,你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只是拒绝的方式不像我这么激烈罢了。顾三爷是个好样的,不必我费力劳神瞎操心。”

    话锋一转,又露出凶悍,“可你要记得,你这辈子只能欠我一个人的情。其他人的都不作数,即便欠了,也不许你去还。”

    点头笑笑,他说知道了,望着她一阵兴叹,“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她展颜欢笑,站起来拿着方才的衣裳,示意他来试过。肥瘦长短居然恰到好处,他惊艳称赞,“也没见你比量过,能做得这么合适,也算心灵手巧了。”

    “谁说我没比过?”她眼含狭促,“没用尺子而已,我是用的眼睛,用的手……那天咱们那样……你当我是白摸白看的。”

    他一口气险些又没提上来,扭过脸,咳嗽了好几声以作掩饰。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所以说,你更不能对着别人心生怜惜。咱们……咱们都已经那样了,你是君子,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他听得头大,十分想笑,又不好太过肆意。思量了半天,才决定告诉她实情。

    “傻丫头,”他一把搂过她,唇贴在她耳畔,轻声道,“咱们那天其实没真的成事,我……我们那样,不算我要了你,你还是完璧之身。”

    她呆了一呆,樱唇微张,瞠目看他,“不能罢?你不是……你到底懂不懂,不是诓我?”

    他笑得打跌,“不是,我说真的。”禁不住捏了捏她翘起的鼻尖,“我当然懂,不懂的人是你。”

    她脑子里全是乱的,怎么会这样?竟然没能成事,毫无头绪中抓住他才刚一句话,不依不饶起来,“你为什么懂?”

    说着满脸狐疑,眯着眼睛上下看他,“你今年都二十二了,虽说没成亲,可是岁数不小。你们家就你一根独苗,想来当日也没少打你的主意。说,是不是从前房里有过人?所以才知道的那么清楚!你到底,到底还是不是干净的人?”

    他惊得目瞪口呆,看着她认真气鼓的模样,又实在好笑,禁不住把整个人拥入怀,“我是干净的,从来没有过别人,这话一点不掺假。”

    “那你怎么知道的那样清楚?”她头闷在他怀里,声音瓮瓮的。

    下颌蹭着她的发丝,他笑得一派温雅,“我是男人,男人家总有些该知道的事,我也不例外。只是知道了,并不一定就要去做。是要等到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两情相悦才能有快乐可言。”

    她缓缓的唔了一声,复抬起头,“既然快乐,为什么不?可那天,明明只有你一个人痛快了,我……我好像没什么感觉。

    “傻瓜。”他一颗心软得快要滴出水,“女人的第一次,是很疼的。所以我不忍心,等你再大些……当然我也会尽量小心,不让你那么疼。”

    她脸上惘惘的,“真的么?原来不公平,只有男人才会觉得快活。”

    “也不是,”他揉揉她的脸,“第一次的确难过些,往后就好了。我会……很轻很轻的。”

    这点她从不曾质疑,只是一想到并没成事,心里就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竟不知道该遗憾还是该窃喜。

    “你还是个君子。”她感慨,仰着脸望了他笑,“纯钧,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

    什么样的?不过是比多数男人有份痴气罢了。

    他笑笑,不动声色的把话题转开,“近日闲着没事,就收拾收拾细软之物。我已兑了一部分银票出来,上路带在身上更便宜。回头等卖了房子,还能有一笔进项,满打满算也足够咱们安生过几年。”

    她点点头,好奇问道,“你总共有多少钱?”

    皱了皱眉,屈指在她鼻尖一刮,他纠正道,“不是你,是我们。”然后说给她听,“不算多,手头上七八百两是有的。还有些其他的物事,或留或卖也不急一时。”

    她没说话,暗自估算着这笔数字。他心有灵犀,笑着说,“别担心,我还会找事做,其实也不算太糟。真要去江南,那边富庶,营生也多。我赚的钱,至少能够你穿戴绫罗,顿顿吃上新鲜鲥鱼。”

    她抿嘴笑起来,“说的我好像很贪图享受似的。”

    他摇摇头,“倒也不是,毕竟你没过过苦日子,说起来,这些年跟着我,已经算委屈你了……”

    她大为不满,瞥着他道,“才没有,你把我养得多好。这三年我光个子都窜了不少,眼看着比人家十七八的姑娘还高呢。”

    “那是你身量本就不矮的缘故。”他不邀功,反倒有些踌躇,不自觉放开了怀中人,低头看着她,“沈寰,我是有点担心,能不能把你照顾好。还有一则,你日后和我在一起,会不会觉得很闷?我……到底不算个多有趣的人。”

    “谁说的?我就不觉得你这个人闷。”她踱着步子,笑吟吟道,“你不是会舞剑,会作诗吟哦,还会填词唱和么。闲时发起幽情也是有模有样。怎么说的来着?春归时听落花风,可堪一夜雨,狼藉到帘栊……”

    她才说完,他已满脸窘态。那是他在某个无眠的春夜里信手写就的句子,之后随意夹在案上的书中,不想竟被她看了去。

    “我还看过你的画,花动春山,顶有意趣的。”她收起顽皮,笑容充满鼓励,“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告诉你,你才不是个很闷的人,我们以后一定有很多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儿。”

    得到软语宽慰的人像是吃了定心丸,终于不再有遗憾,也不再有顾虑,于是便可以放下襟怀,去打点关于两个人的未来。

    到了八月间,暑气渐渐散去。顾承方才辞了塾师一职,一身轻松地往家中走,快要转出学堂门前的小径,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叫住他,顾先生。

    他步子顿住,还没回身,脑中忽地闪过一丝警觉——这声音如此熟悉,透着灵动的好听,也许听过一次就很难让人忘怀。

    他在转身之前,已倏忽记起,他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在夜半时分。

    彼时庭户寂寂,有清风徐徐,将那道声音和沈寰的对话,从自家屋顶遥遥传送至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