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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与她共度的一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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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莉丝菲尔在挖山。

    圭明被她的脑回路彻底震惊了。艾莉丝菲尔竟然想把自己隐居的地方,挖出来。

    苦痛者的智力比较低,这姑娘可能是觉醒了种族天赋。现在一副弱智的模样。有一天,还重新潜入了乌托邦。她把里面的机器,不管有没有用,搬出来了一大批。

    现在这姑娘已经挥汗如雨一周了,真的是不眠不休。苦痛者的体力理论上无穷无尽,想挖就可以一直挖。也亏的艾莉丝菲尔耐得住性子。

    不过这个效率真的不高。因为是纯手工制作,而且艾莉丝菲尔昼伏夜出。一周了,才挖了不到二十米的一口竖井。

    艾莉丝菲尔一点点向下挖地道,圭明一天比一天无聊。

    这姑娘兴致倒是一点没减,天天乐呵呵的。就是挖。太阳出来了就躲起来。有怪物来了,就打。

    有一天,圭明终于忍不住了。艾莉丝菲尔估计是觉得深度足够,开始横向掘进。他稍微读过一点建筑学的书,知道像艾莉丝菲尔这么挖,塌方是十拿九稳的。

    “换个地方。”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在喃喃自语,“迟早塌了。”

    艾莉丝菲尔条件反射地向后出刀,然而砍了个空。

    她愣了一下,觉得大概是最近自己太累。

    “苦痛者也有幻听啊?”她纳闷地说。

    “哪里有敌人?”圭明纳闷地说。

    艾莉丝菲尔大惊失色,这句话她听得真切。刹那间,女孩向四面八方一瞬间劈出六刀。

    什么也没有。

    女孩心下微惊,知道自己遇上了强得离谱的对手。她略略矮身,警戒着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袭击。

    圭明起先被女孩搞糊涂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试探性地说了一句话。

    “你好?”

    艾莉丝菲尔好像没有预料到这句话,也是小心翼翼地回答:“你好。你。。。是人是鬼。”

    圭明大吃一惊。

    自己竟然可以和艾莉丝菲尔交流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可是圭明心中竟然感到了一丝快慰。

    实在是太久了。

    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不能说话,不能感知到自己的身体的存在。他有时会怀疑自己是否真实。

    如果不是他沉默讷言,他应该早就疯了。所以今天,圭明的话很多。

    “所以你是我的第二人格?”经过两个小时的谈话,艾莉丝菲尔接受了圭明给自己的人设。这个姑娘也相当高兴。

    毕竟他们都孤独了太久。

    “你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圭明问。

    艾莉丝菲尔“嗯”了一声。然后圭明就语气严厉地为艾莉丝菲尔陈辞利害。

    其实他对艾莉丝菲尔来说,也只是刚认识的人。第二人格这种话,可信度也不高。

    但是首先,艾莉丝菲尔现在很想死。其次,有人聊天就很好了。在这样的世界里,什么怪事不可能发生呢?

    所以哪怕圭明表现的很粗鲁,说话也唐突,可是艾莉丝菲尔听的就是高兴。

    因为她说话的时候,圭明会听。圭明也不是没有幽默感,有时候一句话可能把艾莉丝菲尔逗的笑个半天。

    艾莉丝菲尔又开始流浪,因为圭明不允许她自杀。

    天知道这个已经活了六十多年的魔物是怎么被圭明说服的。可能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她的心智根本就没有改变。没有人教育她。艾莉丝菲尔还是那个小姑娘,莫名其妙地死去,又莫名其妙地归来。她只是在等一个人,重新承认她人类的身份。

    现在,圭明来了。哪怕他可能不是人,只是一个人格,或者是心怀叵测的域外怪物,听从厄尔迪基安的命令,用这种方式伺机暗算她。

    她早已不在乎了。

    人类文明灭亡后,一百年。

    圭明和艾莉丝菲尔相谈甚欢,在漫长的孤独中,两个存在相依为命,互相缓解心中的冰冷。

    “。。。”艾莉丝菲尔看着过去的城市。

    圭明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幕实在太骇人。

    堆积成山的尸体。

    圭明隐隐约约觉得这一幕自己见过,但是自己忘了。时间太久,他不可能什么都记住。就像现在,他已经想象不出握住枪柄是怎样的感觉了。

    艾莉丝菲尔身体颤抖。

    这是她生活过的城市,现在被厄尔迪基安当作坟场了。在毁灭人类之后,厄尔迪基安不再利用人类制造出新的怪物。就是指挥着仆从们把尸体运送到最开始降临的城市,然后就放着不管了。

    尸体慢慢腐烂,艾莉丝菲尔听力卓绝,所以,她捕捉得到尸体漏气的噗嗤声。

    冲天的尸臭。

    无比的寂静。

    圭明不忍了,他想让艾莉丝菲尔转头。

    艾莉丝菲尔突然发问:“所有的人,都在这里。大家都。。。”

    她不说话了。圭明附和:“是的,都在这里。”

    女孩想了想。在这尸山血海之外,她突然笑了。笑颜如花。

    “我们把他们埋了吧。”她愉快地说,“埋葬文明。”

    少女说出这句话,就好像立下了一个誓言。圭明想了一下。

    “好。”他简短地回应。

    艾莉丝菲尔其实不需要他的首肯,她问了他一句,只是要给自己打气。

    “委实洪业。”圭明喃喃。

    “嗯?”艾莉丝菲尔快乐地说。

    “就是说你干得漂亮。”圭明解释。

    艾莉丝菲尔心满意足地哼了一下,不过马上她就皱了皱鼻子。

    “委实。。。洪业。”她品评了一番,“真是奇怪的说法。”

    圭明这时才想起她是外国人。“没接触过中国文化?”他问。

    艾莉丝菲尔摇头:“只上过一点兴趣班。”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艾莉丝菲尔先开始笑,圭明紧随其后。

    兴趣班。

    多古老的字眼,从艾莉丝菲尔嘴里吐出时,他们甚至不太习惯了。

    那是文明的遗迹啊。

    “你有没有想过,几千年后,只有我们还记得这个时代。”艾莉丝菲尔说。她立即改口。

    “那个时代。”

    她又笑了:“不过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说不定过不了几年,我们就烂掉了。”

    圭明沉默了。

    他还能勉强留存的记忆里,这个姑娘的面影还很清晰。她那时仍然天真,只不过比现在坚定。满口的“几千年”。

    在那时,她的身边肯定没有自己。

    究竟多久让她孤身一人了。

    圭明想着,就觉得真可怜啊。

    可明明这么可怜了,她还是坚持着。

    人类文明灭亡后,二百年。

    两人已经离不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