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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见到晚膳的安排之后,赵湛彻底打消了最后一抹幻想。

    贵妃娘娘一声令下,下人轻车路熟地在风景最好的宸阁殿前的平地铺上垫子, 搬来矮脚长桌。垫子很大,足以五人大字形躺在上面,这是贵妃的要求,因为她连吃饭都不安份, 喜欢一边赏景一边指手划脚, 或坐或卧, 流连於温美人的怀抱里,看中了哪个舞姬,就让人家上来倒酒摸一把小手。

    虽然她笔直笔直的, 可谁没点腐败的土豪梦?

    能让小姐姐载歌载舞, 跳完选一个特别合眼缘的过来调│戏几句,睡是不可能睡的, 不过过一把瘾也好。要是把小姐姐换成小哥哥就更好了, 颜欢欢有时也会想,当皇帝如果可以不用上朝就好了。她哪会像赵湛那样钟情一人,当然是夜夜笙歌, 每晚换一个, 把后宫都睡遍,看他们为自己争风呷醋,她再虚情假意地站出来,苦恼地说一句‘众位爱妃都是朕的心头肉啊。’

    想当年,她在玩《皇帝成长计划2》的时候,可是每夜刷新一个妃子的风流国君。

    打住了这奢华不切实际的幻想,从‘为啥我不是穿成终点小说男主角’的遗憾中抽离出来,颜欢欢熟稔地坐上垫子,拉着皇帝和儿子坐下:“等天色彻底暗了,这里漫天都是星星,可漂亮了,而且正在风口处,特别凉快。”

    “嗯。”

    赵湛缺少浪漫情怀,亦少赏景,不曾对所谓的山河绝景感兴趣,但既然她说了,那他当然是期待的。

    赵溯很自觉地钻进娘亲的怀里,却被父皇一个眼神钉住,他轻声提醒:“不是说已经不是孩子了么?还跟母妃这么亲近,成何体统,”接着,又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不过,若你自认还是三岁小儿,那倒是恰如其份,坐吧。”

    原本听前一句还战意勃勃要哼哼两句,反唇相讥的赵溯,在听到下一句的时候立刻炸了,挪屁.股坐回垫子上:“父皇未免太看轻儿臣了!”

    “哦?那是父皇看差了。”

    堪称一代宫斗高手赵氏。

    赵湛从善如流地下台阶,他的亲儿子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上个所以来一一皇帝给自己认不是了!那应该,是自己占便宜了吧?溯儿迟疑地想。

    颜欢欢看破不说破,暗地里伸手掐了皇上的后腰一把,他皮嫩却肉厚,被掐了神色怡然不动,甚至还有空搭住她的肩,把她拉入怀里。她不跟他计较,被亲人坑了,就要用实力坑回去,才是维持感情的妙方,只问:“温美人跟小福安呢?”

    “殿下在更衣之后就回被宫女带回听竹院休息了,温美人……”檀纹一顿:“跟她们争执不果后,也去睡觉了。”

    “随井,去把公主叫来。”

    赵湛没想得那么深,单纯吩咐随井,颜欢欢却是暗道果然,皇后临行前嘱咐她要照顾福安,不过是场面话,再不喜女儿,也不会希望闺女亲近她。不过区区几个宫女,能拦得住她?更别说现在皇上来了。

    如她所料,随大总管在听竹院如入无人之境,宫女不敢拦也不会拦,皇后巴不得公主讨得皇上的欢心,好让他多来翊坤宫。这次皇上突然来避暑山庄,也是一件好事,能培养父女感情,在公主身边的宫女们眼中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皇上身边有个最招人嫌的颜贵妃了。

    颜欢欢没那等齐人才用膳的习惯,皇上委婉提醒她,她便笑道:“既然出来了,何必讲究那点规矩?不如随我的规矩来,皇上看如何?”

    见她笑得高兴,赵湛就没再坚持下去。

    “这几天我们在外面用晚膳的话,都是这么吃的,”颜欢欢介绍:“以往放满一桌,看着固然是豪华气派,可是开胃的凉菜吃完,那些热菜多半就凉了,就算先用热菜,一道道过去,也没刚奉上来时那么美味,我在这儿用膳,就让他们一道道的上来,量小而美,差不多用完一道才上下一道菜,随时都能吃到热的。”

    “这样,吃太久了。”

    不沉迷美食,只求吃完赶紧批阅奏折的工作狂说道。

    颜欢欢无礼地摸至他的脸颊,轻勾耳垂:“所以才是情趣呀,情趣都得花功夫,慢慢享受,岂止是光用膳食?这大好山河,漫天繁星,不也是一道美食佳肴?嫔妾秀色可餐,难道就不想多欣赏一会?”

    顺着她的话语,赵湛的视线亦在她脸庞上流连,刚做完就出来,不施脂粉的她衬着夜色,有种别样的清丽,难得见一回,倒比她浓妆艳抹的样子更稀奇迷人了,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听你的。”

    上了一道凉菜,温美人和福安公主就同时抵达。

    见了父皇,福安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从宫女身上跳下来扑到贵妃怀里,她规规矩矩地下地,向皇上请安,又跟贵妃行了礼,只是赵湛的一句“起来……”还没说完,福安就被站起来的颜欢欢熟稔地捞起来,坐回原先的位置:“就等着你呢,这份是留给你的,我喂你还是自己吃?”

    她见不到小家伙把自己藏回洞里的样子。

    福安垂着头,脸颊一路红到了耳边,白皙的小脸蛋晕染上粉色,她讷讷道:“我会自己吃,不过,可以和贵妃一起坐着吃吗?”

    “当然可以,令仪你也过来,别气了,和那些宫女大眼瞪小眼有意思么?”

    温美人向皇上请安后,气乎乎地坐过来,奈何贵妃姐姐一左一右的绝佳位置都被大小赵霸占住了,她只能屈居赵溯旁边:“婢妾不气!”

    “看你都气饱了,”颜欢欢一顿:“皇上你看,天全黑了。”

    她向皇上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在福安面前追问为何温美人会跟她的宫女起争执,赵湛心领神会,就顺着她意,把注意力放到风景上。

    天已经黑透了。

    拉起了黑幕,幕上打翻了闪粉,没有污染的时代,星星确实是多得像画出来似的,极漂亮,她看一百遍也不会腻。赵湛很少抬头欣赏天色,没人跟他说过要欣赏美景,身边最亲近,会向他提建议的容妙真,只会让他多欣赏美人。

    “确实,挺好看的。”

    赵湛想,他怕是最不会形容景色的皇帝了。

    颜欢欢却不在乎,反正他就算扯上一首诗来赞美,她也听不懂。

    刚好太监上了一份樱桃肉,特地叮嘱他们热菜要先上这个,除出她爱吃之外,便是特别开胃,酸甜包浆,咬开却是偏咸的猪肉,保留了肉汁。宫廷里的做法尤其讲究,加以少量绍酒调味,若有若无,只有好酒之人才察觉出那一丝熟悉的香气,是在菜馆酒楼里重逢的故人。

    加上它的形状是一颗颗的,特别适合投喂,这一道菜,颜欢欢筷子极其灵活,东喂西喂的,颇得乐趣。

    小福安说着不要她喂,可是她夹到她嘴边的肉,她还是会乖乖吃下一一这自然一点也不符合皇家公主应有的礼仪,她嘴巴小,连切得适宜一口一个的樱桃肉都吃得很慢,像只认真的小仓鼠,看得颜欢欢忍不住去摸她的脸。

    而自觉已经不是小孩,并且中了亲爹套路的赵溯,虽然很怀念被娘亲喂食的感觉,却依然严词拒绝:“母妃,我已经不小了,我自己会吃。”

    “真的?”

    赵溯严肃地点点头。

    颜欢欢十分认同,并且转头去喂皇上,皇上从善如流地接受了爱妃的投喂,并向亲儿子露出了堪称和善的微笑。

    “好吃,”他出奇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垂下眼帘,报以温柔的眸光:“你喂的,特别好吃。”

    “……呵,”

    颜欢欢挑眉,接住了他的情话,反手勾住他的手,倾身借力上前,仰脸深吻,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让想撩妈给儿子看的赵湛愣住,被吻得晕头转脑的,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吻已经结束了。

    她舌尖扫过上唇,意犹未尽:“皇上的嘴唇,才是人间绝品。”

    皇上,和他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哦,嗯,嗯。”

    赵湛木然点了点头,连赵溯也来不及气他爹了,恍惚之间,只觉得父皇果然是皇上,能顶住常人不能承受的艳福。他还听见温美人艳羡地喃喃自语:“真好啊……”

    ???

    赵溯怕是不能理解身边这些人了。

    垂着头乖乖吃饭的福安,错过了这虽然不涉及脖子以下,却很儿童不│宜的一幕。

    颜欢欢的注意力早就被美食重新夺回去,不过是一个吻而已,只不过她吃了两块肉后,回眸发现皇上还为那一下深而烈的吻而木着脸。突然,觉得这样的他有点可爱。

    “皇上,”

    “嗯?”

    她想起后世一句被玩烂的了的梗,便看向他道:“今夜月色真美。”

    赵湛抬首,很实在地欣赏片刻明月,今夜星星多,月亮不算明亮,可她说美,那就美了吧。

    “嗯,”他一怔:“有什么好笑的?”

    她眉眼一弯:“没什么,看皇上可爱。”

    可惜,也幸好,他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