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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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还是越来越近了。

    严佑怡决定放过自己,不再去在意许优璇的点点滴滴,哪怕心底总是被深深牵引,她也让自己回到了曾经以为的漠不关心。

    这些天里,严佑怡似乎爱上了给许优璇家后院的花花草草浇花施肥,不算什么太大的体力劳动,她只是不愿意闲着,也知道许优璇不会同意自己马上去上班,所以便开始摆弄那些小生命。

    不过,严佑怡有一点猜错了,如果她现在说自己要回公司,许优璇是不会拦着的。

    似乎角色对调了,许优璇时常会在严佑怡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她的身影发呆,一看就是一个下午。书房那个视角特别好,能看到严佑怡在后院里忙里忙外,她能清晰得看到严佑怡用手臂擦去额间的汗,手套上黏的细土,阳光下晶晶发亮的侧脸和曾经能够从后面抱住的身体,偶尔会看到她欣然的微笑,就像是破冰而出的暖阳,照的人心里亮堂堂的。

    如果不是自己,她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恬淡,带着一丝拘谨和严肃,不爱说话,却很细心,对待什么都很认真。能照顾好别人却照顾不好自己。内心有自己的小爱好,渴望被理解,想要被温柔相待。

    许优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她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都不去细究这些本来就存在的问题,可以选择性地忽视,可以强迫严佑怡被自己占有。可当她选择死亡的时候,许优璇知道,她要放手了。

    金丝鸟笼怎么会是她想要的天堂。

    后院里的严佑怡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可每当她回头,总是空无一人。而别墅上的窗户里也从来都没有过任何身影。可能那只是错觉,可为什么错觉会来得如此清晰,严佑怡想不明白。但现在的她,想不明白便不愿意去想了。

    她更愿意把时间花在自己喜爱的事情上,难得空下来,看着那些花草在阳光下破土而出,茁壮成长,成了严佑怡最大的乐趣。

    如果人心也能来年春天重发芽,那该多好啊!

    严佑怡的伤口其实早就好了,还做了几次激光祛疤,现在淡的只有隐隐的一条细线,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上面有什么伤痕。张妈每天变着法子的给严佑怡补身体,吃得严佑怡觉得自己都快要中年发福了。可她见许优璇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一直会看到她钻在书房里不出来,有时候偶然在过道上碰到,许优璇也是问了几句关于她身体的就匆匆走了。

    是为什么如此难以面对自己呢?

    严佑怡想着过几天自己也该走了。就算是许优璇欠自己的也不需要还这么久。住了这么久,严佑怡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更何况,她私心是想就这样让许优璇欠着吧。也好过,两个人什么关系都不是对不对?

    那是周五的一个艳阳天,天气好得令人震惊。很久都没有看过这么蓝的天和这么洁白的云了。经过严佑怡打理的后院生机勃勃,还种了不少多肉,又肥又嫩,颜色可人,让人一不小心就看了一整个下午。但严佑怡决定,就今天和许优璇说清楚吧。

    她也该回自己的家了。

    “许优璇,你有空吗?”严佑怡问了张妈,知道许优璇又待在书房里了,敲门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烟雾缭绕,朦胧之间看到许优璇一个人坐在书桌前,面前是一堆文件,她就像是中古世纪的吸血鬼一样,面色苍白,吓了严佑怡一跳,几日不见,许优璇是愈发不食人烟的感觉。

    “嗯,有什么事吗?”许优璇将烟头掐在了烟灰缸里,抬头问道。

    “住了那么久,我想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家了。”严佑怡说的并没有情绪,虽然有许优璇在身边,她觉得很安心,但到底不能把这里当做家。

    “是哪里不适应吗?”许优璇的心里咯噔一下,没有让难过的情绪表现出来。她站了起来,又有点希冀地问道。

    “不是,张妈和医生把我照顾地很好。我已经痊愈了。”严佑怡摇了摇头,看着许优璇那最吸引人的双眸。那乌黑黝圆,又清晰灿然的瞳仁里倒影着自己的身影。严佑怡有一种被强烈拉扯住的感觉,可那也是错觉吧?

    许优璇的眼里怎么会有不舍。

    如果许优璇留自己的话,那就答应她。严佑怡心里默默地想着。严佑怡允许了自己的懦弱,却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

    “这样……”许优璇笑笑,一如既往地玩世不恭,眼里的希冀一瞬间就熄灭了,如同陨落的流星。“那好的,我没有意见。我送你回去。”许优璇拿起了书桌上的车钥匙。

    再多待一会儿吧。哪怕是在车上也好。

    许优璇和严佑怡其实多么相像,宁愿挥刀刺向彼此,也不愿意承认,那就是爱。

    “有些东西我让张妈给你带上。你等等。”严佑怡刚要转身,许优璇叫住了她。严佑怡不会照顾自己是出了名的,这要是回去了,许优璇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担心,不,应该是很担心。

    “什么东西?”

    “你不用管。”许优璇知道自己在严佑怡的心里是霸道不讲理的,那就最后再霸道一次吧。

    许优璇没有让严佑怡看到自己的眼泪,眼角那实在忍不住的晶莹液体在转身的一瞬间,飞逝在了空气中。她去找了张妈,告诉她严佑怡有哪些坏毛病,比如不吃早饭,比如总喜欢喝冷水,家里也没有个可以煲汤的锅子,还有那些食补的药材和食材,她家里也是完全没有的。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张妈放到严佑怡的家里去。

    “孩子,你要是不舍得,干嘛不让她常住下,她又不是没住过。”张妈对一手养大的许优璇可了解了,这孩子就是反骨,表达爱意的方式和她的爸爸一样,让常人受不了。可是,心却是敞亮炽热的,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宝贝的东西都让严佑怡给带回去。

    当年她还只是学生的时候,就带过严佑怡回家。那张冰冷的扑克脸比现在可难看多了,就连礼貌的打招呼都让人觉得是一个冰块在向你皮笑肉不笑。可是,许优璇却快乐了很多,张妈还一度担心,许优璇没什么分寸,老喜欢捉弄严佑怡,把她给弄残了。

    岁月一天天地过,两个人打打闹闹,居然也这么大了。严佑怡比起从前,出落地落落大方,网上那叫什么来着,对了,御姐,许优璇给自己解释过,说得就像是严佑怡。许优璇那么喜欢的人,老爷都喜欢了,别说自己了,是越看越顺眼,更何况,也真没别人能制得住许优璇。

    张妈那么大的年纪,一看就知道两个人互相喜欢,听说严佑怡被绑架了,看到许优璇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样子,不喜欢,哪来这般的在乎。严佑怡后来自杀,张妈也一眼看穿了这个实心眼的孩子,还不是不想让许优璇难做。

    可严佑怡这下要走了,只知道给她塞塞塞东西的许优璇,真是不开窍啊!

    “强留她也没意思,让她回去好好休息。而且,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许优璇摇了摇头。风筝已经断了线,自己再不舍,也只能看着她飞远。严佑怡的生活,没有自己会更好,看看她最近一个人的状态,又何尝不像一个巴掌呢。

    “我们小璇那么厉害,养着她不就好了。工作什么呀,我看她给我们小璇做个媳妇儿就特别合适。”张妈真想哪个芦柴棒把许优璇给敲醒。

    “张妈,你别说笑了。她还要有家庭,还要有孩子,然后生个小扑克出来。”许优璇苦涩地低下头,不让张妈看到自己快要崩溃的样子。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性别,自己的性格,哪一个值得严佑怡留下来。

    每说一句,都像是把心里的秘密不小心说了出来,许优璇的脸色就惨白一分。她不想承认,那是她埋得极深极深的念想和梦。

    “小璇!你听张妈的。她会答应的。”张妈按住了还在找纸盒子装砂锅的许优璇的手,苦口婆心地说道。

    “张妈,我真的不想逼她了。这么多年,你也看到了,我那么……”许优璇笑了起来,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黯淡地几乎看不到半点星光。

    爱上严佑怡的自己,或许从来都是自卑的。所以,用尽了手段,留她在身边,却忘了,爱啊,是要给对方幸福的。

    现在,许优璇想给严佑怡幸福。那种远离自己之后,安全,恬静,有序,不用和自己争锋相对的幸福。

    张妈难过地收回了手。她知道许优璇肯定会后悔的,这样折磨自己,就像是折磨自己的心头肉一样,她可心疼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是没见过比许优璇还倔强的人了。

    “我们走吧。东西在后面那辆车上。”许优璇看着严佑怡那张脸,笑着说道。笑容很美丽,是许优璇拼了命才摆出来的笑脸,如果那些回忆都太痛苦,那别离的那一面就美好一点吧。

    严佑怡愣住了,许优璇到底放了什么东西,竟要一车来运送。她刚想问,许优璇已经转过头,按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