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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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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幼正思付事情,听到柯英婉关切地问话,思绪不禁一断,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有点呛。”

    呛?

    柯英婉与袁千金她们面面相觑,搞不懂她所说的“呛”是何缘由。

    恰好两位贵妇从旁经过,身上浓馥的蔷薇花露扑面袭来,幼幼只觉胃里翻腾欲涌,连嗓子眼都堵得慌,实在受不住了,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她带着习侬在外面园子溜达一圈,呼吸着冬日寒冷的空气,却感觉浑身毛孔都似张了开,把肠胃洗涤过滤,终于顺畅许多。

    “王妃,外面天冷,还是进去坐吧。”习侬怕她沾染太多寒气,对身子不好。

    但幼幼一想到满厅香粉花露的刺鼻味道,就又恶心上涌了:“再走一会儿吧。”

    不过行至五六步,幼幼停下来,看到不远拱形门前立着一道人影,却是杜织吟,她身裹花缎斗篷,怀揣手炉,背后一个丫鬟都没跟着,却丝毫不给人寂寞柔弱之感,反而静如孤菊一般,浑身泄流着清冷傲质。

    幼幼先是意外,接着看清对方的眼睛——跟淬了毒的箭刃一样,忽然明悟,这并非巧合相遇,而是她有意在这里等自己。

    幼幼开口支开习侬,习侬踌躇:“王妃……”

    幼幼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习侬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去,此时杜织吟慢慢上前,朝她行个礼:“见过五姑娘。”

    幼幼听她称呼自己“五姑娘”,而非“王妃”,显然只拿她当丰国公府千金看待,而不是瑜王妃,倒算地地道道的讽刺加挑衅了。

    其实幼幼搞不懂,两个人平日交流甚少,私底下也毫无恩怨,论及身世杜织吟更远远不及自己,如今她究竟能拿什么来跟自己撕破脸。

    当然,她不知杜织吟这是狗急跳墙,当唯一一丝希冀被粉碎,大概就剩下强烈的恨与怨了。

    “杜姑娘故意等候在此,是有事要与我说吗?”幼幼也打算跟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杜织吟轻浅地勾下唇角,真真把那一丝不屑发挥到极致:“五姑娘是我见过最阴险恶毒的人了。”

    幼幼微微皱眉。

    杜织吟启唇:“王妃以为就算把我剔除了,王爷以后就不会立侧妃纳妾吗?”

    她一副自以为是、当凡事都拿捏在自己手上的语气令幼幼十分厌恶:“你把话讲明白了。”

    杜织吟冷笑:“我知道王妃不喜欢我,不愿与我共侍一夫。但王妃怎么不想想,王爷贵为亲王,至今膝下一无所出,哪怕你是王爷的正妃,不愿妻妾共处,只怕将来也是独木难撑。”

    幼幼没料到她连“共侍一夫”都说的出口,真是有些口无遮拦了:“我的确不喜你的性子,却也想过,有诗情才华的女子多少有点自负,就算你家道中落,但毕竟是望族出身的闺秀小姐,总归是知书达理的,尚书夫人喜爱你,想来不会亏待你,日后必定还会替你挑选一户好人家,做正经八百的正室夫人,可惜令我意想不到,你不仅心思狭隘,而且不惜作践自己,宁愿做小,也要到别人府上抢男人。”既然她开门见山,幼幼也不怕讲话直白,说的难听了。

    杜织吟脸色跟发青的柿子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指甲都掐折了一截:“我作践自己?那王妃呢?现在说来,我倒不得不佩服王妃的手腕了,当初不正因为使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才教王爷被迫娶了你。”

    幼幼听得莫名其妙,但当直视她眸底迸发的目光,怨毒得欲剜掉自己一块肉般,猛然醒悟:“那些流言是你传的?”

    杜织吟恨世事的不公:“除了身世,我哪点不如你?”当年在牡丹园第一次撞见他,她就芳心暗属,怕是这辈子都要将他牢牢烙印心底了,后来在芙池泛舟,她分明感受到他在意的目光,接着从舟上不慎落水,他一路疾奔,不顾亲王之尊,亲自下水相救……她相信王爷对她是有感觉的,而这次乐贵妃又向皇上提议,要将她许给那人做侧妃,一直暗藏的心愿终于要守得云开,得以实现,她高兴得几乎夜不能寐,就等着圣上下旨了,可本是十拿九稳的事,孰料最后却落了空。

    她真恨不得将眼前人挖心剜骨:“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王爷又岂会入宫拒婚?”

    入宫拒婚?幼幼脑子空白片刻,完全不知就里:“什么拒婚?”

    杜织吟当她明知故问,咬着牙根冷嗤一声:“不过一个侧妃罢了,王爷有什么理由宁愿惹得龙颜大怒,也不肯娶我进门?”

    幼幼知道容欢的确前些日子入宫频繁,本以为是要务在身,可一切如果像杜织吟所说,难道容欢早就知晓皇上要给他许配侧妃的消息,才会入宫觐见皇上,为的是……

    她心内倏跟沸了锅似的,混乱一片,不愿去想,又不得不想,整个人像被点中穴道,表情木然地杵在原地。

    此际耳畔响起杜织吟幽怨挟愤的声音:“你还妄想霸占王爷到什么时候?”

    幼幼醒过神,深深吸了一口气:“王爷又不是物品,何来霸不霸占一说?况且这件事我根本不知情。”

    杜织吟一愣,坚决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幼幼冷冷道:“你把王爷当成什么人了,难道我要挟几句,或是撒泼生气,王爷就肯听我的了?那你真是高抬我公玉幼了。还有,如果王爷真的看重你,要迎娶你当侧妃,你以为我能干涉得了?”

    杜织吟脸色骤然一变:“不可能,我不信这是王爷自己的意思!五姑娘,你真是一个心胸狭窄,自私自利的女人。”这会儿杜织吟完全被嫉恨冲昏了头,一个嫉妒欲死的女子,大概跟失去理智的疯婆子比没什么两样,讲话已经不再顾忌,“怪不得了孟二公子当初不喜欢你,所以你就千万百计的把主意挪到王爷身上,你以为王爷是真心待你?还不是因为你是贵氏之女,公国府千金,可你连一个孩子都生不了,又能得意的了多久?迟早有一天,王爷会弃你如敝履!”

    女人一旦恶毒起来,真是堪比蛇蝎,她不知哪句话起到刺激的作用,亲眼看到公玉幼的脸孔一点点转变苍白,亦如檀香炉里焚燃的烟灰色,心里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幼幼不想再理会这个发疯的女人,转身走掉,可身体哪里还是遏制不住的灼痛至心,那时朔风飕飕刮在脸上,令她细长柔软的睫毛如花枝乱颤,太快太疾,几乎有些睁不开眼了……前方的假山、雪松、远处的画阁挑檐……忽然变得越来越模糊,形成一道道杂沓纷乱的黑影,在她眼前浮动旋转,怎么看都看不清,迷离成片……

    她脚底一阵虚浮,再踏出一步时,竟就闭眼晕了过去。

    竹鸣堂这厢已经开宴,众人正轮番给敬勤王敬酒,丝竹袅袅,台上美姬舞袖,好生热闹,守在后头闲处的吕淞都被空气里的酒味醺得有点昏昏欲醉了,随后见掬珠神色慌张地冲进来,出声拦道:“怎么了?”

    掬珠急得一跺脚:“走开,小心耽搁了要你的脑袋!”

    按理在男宾宴席上,有什么事都得先告知他这个贴身侍从,再由他去通报主子,但吕淞平日也是个鬼灵精,一听她话音就知出了大事,哪里还敢拦,忙垂臂让她径自奔了进去。

    “王爷!”

    容欢正跟人把酒畅笑,就瞧掬珠惊慌地冲到旁边,尽管她竭力压制着声音,但还是断断续续的,令旁人听到一些只言片语:“王爷不好了……刚才王妃……”

    孟瑾成就坐在旁桌,清楚听到她说“王妃晕倒了”,手腕不禁一颤,杯中酒险些洒了出来,想到幼幼出事,他本能地起身欲赶向花厅,但身边卷起一小股轻风,再抬头,瑜亲王的背影已经模糊远去了。

    宴上其他人还在疑惑,一名小厮飞奔到敬勤王耳畔嘀咕几句,敬勤王脸色一变,低言吩咐:“快去传大夫。”

    杜织吟自然没料到幼幼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愣是看着幼幼倒在地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惊叫,幸而习侬跟她的丫头春雪离着不远,闻声迅速赶了过来,消息传到花厅,柯英婉与袁千金她们惊惶失措,掬珠则直接去通报了容欢。

    大概是容欢跑得速度太快,等他赶到的时候,两名侍仆刚搬来竹制担架,而柯英婉跪在地上,抱着幼幼的上半身子,一边落泪一边呼唤。

    他身形分明不稳地晃了下,继而冲上前,一把就将幼幼从她怀里夺过来。

    “幼幼!幼幼!”他摸着她冰凉吓人的肌肤,手指都跟着抖个不停,然而怀中人毫无反应,苍白羸弱的小脸映入他急得通红的眸底,好似血涧绽开的雪色莲。

    他连忙抱起幼幼,让侍仆引路,但被一个人影挡住,杜织吟忍不住痴痴地贪看了容欢几眼,垂目焦急地开口:“王爷……王妃先前还好好的,没有任何异状,可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昏倒了,我……”

    “你是谁?”容欢骤然打断。

    杜织吟抬头,目瞪口呆,懵了几瞬,才反应过来……他、他居然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是谁?

    她像个木人不动,偏偏容欢正急的要命,只觉她像碍眼的苍蝇一样惹人厌烦,直接爆了粗口:“还不滚开点!”

    杜织吟僵硬地动了动,感觉那人毫不停留地与自己错身而过,待所有人离去,她依旧孤零零地立在原地,脸上写满了荒谬与不可置信的神色……曾经所有美好的憧憬似乎瞬间崩塌瓦解,化为了泡影……

    原来那个人,根本连她是谁都不晓得……

    作者有话要说:唉,这就是自作多情的下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