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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人为造英雄四(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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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云对自己如此无礼也就罢,毕竟他没有求自己的地方,又不问钱财美人儿,可是这张良明知自己身份还敢如此,实在太过目中无人了一些。韩刘心中生出怒意,此时却不是计较之时,如今一下子多了如此多人出来,流云脸色难看,原本的打算便会引人注目了,若是再从阶梯之上爬上城楼,恐怕这样多人,光是每人走上一步便足够引人注意了,如此想来,恐怕还只有越墙而出最为稳当。只是如今人口这样多,要想翻出去而不惊动旁人还真困难,更何况张良又不是擅长武艺之人,想来想去,竟然除了依旧走老路之外,再无轻松法子。

    人群之中那被称为肴老的人也在其中,先是上前来无声与张良作了个礼,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众人见流云未动,韩刘深恐自己被人抛下,连忙紧跟在他身后,见他上了楼梯之时,心中一喜,也跟着头一个抢了上去。那名为淑子的少女跟在其后,进阶梯之时便与张良撞了一下,顿时脸颊绯红,张良也不敢多看,只将她扶稳了,只觉得手下那只少女的玉臂带着微软与弹性,就算隔着衣衫,触感也不由令他心头一荡。

    “小心。”两个字似从他嘴边挤出来的一般,唯有两人才能听得到,少女点了点头,脚步踉跄跟了上去,众人安静跟在后头。流云昨日进城之处果然是人烟最为稀少的地方,他头一个出来时,便取了勾子挂在墙头的缝隙里,一边拽了拽,回头原是想让张良先下,却正好看到韩刘迫不及待想上前的身影,顿时便瞪了他一眼,韩刘郁闷的退到一旁,张良上来时,见众人都没动,顿时也明白流云意思,他想了想,却是轻拉了淑子衣衫一下,示意她先上去。

    少女脸颊通红,连头也不敢抬,半晌没动,韩刘又欲上前,流云冷冷盯着他,大有他再动一下便要杀他的模样,令他心内又气又恨,却是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淑子没动,张良动了动嘴唇,便伸手揽在她纤腰处,将她抱了起来,一手拽着那牛筋,两人一路抱着便朝那下头滑了过去。半晌之后没有声音,流云提着绳子动了动,知道他们已经落了地,这才又目光落到众人身上,那姜别因看在淑子与韩刘份儿上,此时还不知韩刘耍的心眼儿,因此让他先行,韩刘迫不及待,便先滑了上去,接着是那老人,众人依次而下,都躲在墙角的阴影之中,流云最后下来,看着眼前这样一群人,脸色有些发黑,收了东西便朝远处行去。

    那韩刘忙不迭跟在后头,此时月黑风高,韩刘又看不大清楚,一个踉跄便险些跌倒在地,他并非是美人儿,可没有哪个会搭手过来扶他,唯有那老人不忍,仍是伸手挽了他一把,韩刘顿时大怒,忍了许久的火气此时一旦提着一口气逃出新郑之后,便发泄了出来:“故作好心!”他冷哼了一声,若是平常便也罢,此时黑暗之中这一声便显得尤其响亮,城楼之上有把火朝这边指了过来,众人顿时心下一紧,还来不及骂这韩刘,那城头上便有人大喝:“那边有人!”接着,一阵箭羽便朝这边射了过来。

    众人刚下城不久,此时箭支袭来,顿时便有韩刘带来的人中了一箭,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这一声便如一个讯号儿般,更证明了这边有人,不多时便有一阵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传来开城门的响声,这下子韩刘响得魂飞天外,看那倒在地上还未死绝的人,恨不能当即上前便踩上几脚。流云心里此时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杀没迟早杀掉,以致引来今日大祸,顿时扯了张良便要往前跑。

    城楼之上的箭羽密密麻麻的袭来,距离又近,韩刘带出来的人中登时便接连有好几个都中了箭,发出惨叫声,倒在地上。流云脚步不停,这些人中了箭显然是个累赘,跑又跑不得,走又走不动,除了等死别无他法。众人脚步匆匆,连那韩刘都跌跌撞撞跑得极快,唯有那少女眼中露出复杂之意,却是一手被张良扶着,一边喘得厉害。后头有人追了出来,此时离南阳郡还有一段路程在,若是此时便遇着追兵,这些人中老弱妇孺皆有,不死才怪!

    众人正跑得喘气如牛时,突然间传来一个老人的闷哼声,像是昨日时收留流云的老人!这样一想,流云下意识的便转头去看,却见他被那韩刘提在后背,替他挡了一箭,一支长箭已经从他心口透过,显然活不成了,嘴角边都还流出鲜血来,老人喘息了几口气,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任韩刘提在手上,张着嘴,血迹沁得满嘴角都是,欣慰道:“张相,后继有,人,子良,定要替张相,报仇。”一句话说完,目光便黯淡了不少,嘴里发出‘嗬嗬’的响声。

    张良就算明知韩刘乃是自己岳丈,可此时亦是忍不住对他这样的行径怒目而视,韩刘见众人看他,顿时便将老人身体一扔,陪着笑道:“某危难之时本能如此,并非有意。”可惜这话句却越发让人心中不齿。张良冷冷看他,韩刘却冷笑着冲女儿招了招手:“淑子,且来为父身侧,为父有话与你说。”他说话时脸上带笑,但话里的意思众人都看得出来,想到他刚刚拿老人当挡箭牌的举动,众人心里刹时便是一寒,都觉得韩刘此人实在太过心狠手辣。

    那少女显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煞白,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那娇弱模样实在惹人怜惜,姜别一见这情景,皱了皱眉头,这才道:“某家随你一道走罢!”话中没了恭敬之意,众人也不敢停留,那少女眼眶之中含着泪珠,张良却是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强忍着泪意的模样越惹人心怜,便叹息了一声,也不言语,见前头流云已经开走了,也看了看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老人一眼,心中酸楚,连忙就跟了上去。

    身后追兵袭来,隐约可听到城门已经被打开的声音,以及马蹄踩在地上时的响声,人的四肢总不如马匹跑得快。流云等人还好,常年练武,身材灵活,总是要跑得快些,唯有韩刘与那小娘子,跑得一时半刻,便已喘得厉害,韩刘带出来的人中尽数死绝,只余了流云与张良之外,还有韩氏父女以及姜别而已。这会儿追兵跟了上来,韩刘眼中便露出阴色,身后箭支一直朝这边追过来,虽然箭羽来势凌乱,可也禁不住这样似织成箭网一般,众人也不敢闯入树林之中,此时正乃夏季,恐里头毒虫不少,若是被咬上一口,纵然是神仙也是难救,因此便艰难的躲着这场箭羽朝前。

    突然间韩刘喉间传出一声痛呼来,流云连头也没回,唯有那小娘子花容失色转头去看,却见韩刘伸手紧紧捉着那剑客姜别之手,姜别满脸冰冷,盯着他瞧,足下却是未曾移动一步,这样的结果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都知道恐怕是这韩刘心怀不诡,想拉人做垫背,可惜力道不足,反误了自己性命而已!

    几人之中顿时死一般的寂静,张良抿了抿嘴唇,却见少女面色虽柔弱,不过却并未惊慌喊叫出声来,反倒是转了头朝前走,韩刘喘着粗气,哀求道:“救某,救某,某欲许你万金,将步骤子赠你为妾……”一句话说得那少女身体抖得直如秋风中落叶一般,外头追兵更近了,韩刘却死拉着姜别不放,姜别吃怒之下又惊又气,又深觉受到拿着污辱,忍耐不得之下竟然抽出腰后长剑,狠狠劈了过来!

    “啊!”韩刘嘴里发出一声尖叫,手腕齐齐断落,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处喷涌出大量鲜血来,那头追兵大叫:“在南处!”

    韩刘痛得满地打滚,姜别这才扔了短剑回鞘,一边朝前跑了几步,想向张良解释什么,张良却是摇了摇头:“无妨,不过是小人胡言乱语尔,先脱险再说!”他说完,看了淑子一眼,见她泪流满面,偏偏还强行忍耐,便一把捉了她手腕拉进怀中,轻声道:“得罪,若有失礼之处,来日再向小娘子告罪!”说话间,便将她抱了起来,脚步飞快,朝前走去。淑子安静伏在他怀中,并不挣扎,令他心中甚安,三人没了累赘,这下子跑起来更是畅快,不多时竟与追兵拉开距离来,不远处突然之间又传来骚动,张良与姜别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恐怕是张氏府中食客此时趁机出来,如此也好,可分散追兵视线,众人这才心下更放松了不少。

    也不知跑了多久,天边现出青色来,后头追兵已经没了踪迹,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张良早已经跑得双腿颤颤,这会儿一旦停歇下来,便喘气如牛,那少女被他抱在怀中,脸色羞红,挣扎着要下地来,流云见张良这模样,恐怕也跑不了多久,再加上他自己体能也耗得厉害,因此便道:“兵追已摆脱,便先歇息片刻再行赶路也不迟!”张良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而已,此时一听他这样说,顿时便跟着坐到了地上。

    那少女低垂着眼皮,倚到他身边,拿了宽大的衣袖替他扇着风,若此时不是狼狈逃窜之时,恐怕还真是一副极为悠闲的画面,流云停了下来,众人都跑得腹中饥饿,可此时却不是停下来弄吃食之时,南阳境界恐怕要再跑一两个时辰才会至,若是停留得久了,又是白日,追兵若是赶来,必死无疑!

    趁着这时歇息的空档,姜别将背上已经背了一夜的尸体放了下来。此时天气大,尸体已停放了两日,若是再放下去,恐要生出味来。张良只是不忍将弟弟丢弃于祖宅之中,任其曝尸于床板之上,不得入葬,原本欲保存实力准备使人买刺客杀魏王与项燕想不为他陪葬亦是大大对他不住,此时又哪里还忍心将他随意丢弃,因此出来时姜别便将他背在了背上,此时姜别拿剑八锄,他力气大,没几下便在身旁挖了一个坑出来,只可惜没有棺材。姜别将背上的尸体扔了进去,那裹着的麻布袋也并未取下来,张良想了想,颤抖着起身将自己身上带出来的珠宝等物如数倒入坑中,惨笑了两声:“大哥没甚本事,能做的便只是如此,只待他日功成名就之时,再来为弟弟重整此冢。”

    姜别顿了顿,原是想劝说他几句,但他此时已经看得出张良已下定决心投靠秦国,心中只盼那秦王当真如世人传说一般礼贤下士才好,如今他既派人前来寻张良,想来这位主公也该有过人之处,至少有让秦王看重之处,秦王就算看在他年幼之情份上,就冲着他肯派人来寻,这份情义也不同凡响,往后不至于亏了张良,而以张良性情,必定会更加勤奋,往后说不定还真有出人头地,替张氏一门出头之时。

    两人心中如此想着,张良心中定了决心,又恨魏、楚二国欺人太甚,便心下立下重誓,当今天下之势,唯有秦国最为强横,魏、楚二国明明与韩联约,原是自保之事,若是事成,本该三国受益,可惜两国俱怕秦国,不敢与秦理论,便只敢欺负弱小,使韩国顷刻间便化为乌有,父仇不共戴天,亦有家人之仇,不可不报!幸亏秦王看重,着人来救,否则张良性命恐怕不保!此时还未见面,张良心中本能的便对嬴政生出一丝感激来,又朝坑中望了一眼,流云沉默不语,眼神也跟着望了过去,却见那麻布之中沁出阵阵鲜血来,便知当日张良口中所说其弟暴病而亡之事不见得是真,不过这是人家家事,他也不便过问,因此只看了一眼,便又将目光挪了开来。RS